2007年1月10日,在当年的MacWorld大会上乔布斯正式发布了首款苹果智能手机iPhone。许多行业专家都非常怀疑从未涉足过通讯领域的苹果公司能否作出市场接受的手机,而且当时还是诺基亚的天下,其N系列手机的风头十足,几乎没有人相信一个传统意义的计算机设备公司可以成功的进入手机行业,甚至还有不少人都在嘲笑乔布斯手中的这样一款没有键盘的iPhone。但随后iPhone的表现从根本上改变了手机行业,标志了移动互联时代的来临。
10年之后的今天,跨界创新已经成为大家挂在嘴边的热词,也越来越被应用到各种各样的创新场景。但是,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跨界创新呢?我们经常提起的“互联网+”与“+互联网”,将互联网技术和模式与传统行业相融合,是不是就是我们这里要探讨的跨界创新呢?技术与商业模式的融合具有很多种方式,最常见的有延展性的和嫁接性两种方式。延展性的典型例子是传统零售企业的多渠道化,全渠道化,通过互联网模式下的流量运营,社交增长,以及针对用户的线上线下深度分析等等技术和思路的运用,实现对于传统零售业的变革和升级。嫁接性的典型例子是传统服务行业对新一代移动传播手段,在线支付方式,以及多模式服务交付方式的采用和整合,很大程度上增加了用户到达率并显著降低了服务提供成本。但是技术与商业模式的融合不一定就构成了跨界创新,以上列举的两个例子都不是我们认为的真正意义上的跨界。真正意义上的跨界创新的结果往往是具有全新的定位,提供全新的体验,甚至是定义了全新的市场的一个产品或者一项服务。我们往往在真正意义上的跨界创新中看到在技术,设计和模式三个方面都能看到明确的创新融合,但真正定义了跨界本质的是当具有另一领域背景专长的创新者带来了全新的思路和视角,从而对于现有的产品和服务的根本定位有了跨越式的理解和升华。应该说,10年前iPhone的成功是科技领域最近一段时间里最具代表性的跨界创新案例:具有强烈艺术气息的工业设计,结合了个人计算机的开放性应用框架,在全新的多点触摸操控方式下,iPhone的本质是一个具有手机功能的移动电脑---重新定义了移动通讯设备的根本定位。
虽然跨界创新绝对不仅限于技术的融合,但是技术的发展却是跨界创新的使能者。当我们回顾近代历史上几次主要的技术跨跃性发展对社会产生的影响,无一不是在以下三个方面形成了累积性的质变:第一是更高效率的能源转换方式,第二是更高效率的人财物的周转方式,第三是更高效率的社会生产组织方式。这次以信息化为基石的技术革命也同样具有相同意义的质变因素:实体世界的数字化环路不只是简简单单用虚拟化的数字信息来表达实体世界,而是将由半导体技术发展带来的信息处理(采集,处理,存储)能力大发展转化成新一次生产力的升级;而虽然实际物品在物理世界的周转还受限于技术日新月异的运输网络,但是无处不在的互联网络从根本上改变了逻辑上人财物的周转效率,即时性已经成为系统性周转的常态;最后,泛在的万物互联以及高速发展的机器智能和认知能力不仅仅改变了人与人,人与物以及物与物之间的关联和通讯方式,而且正在逐渐的改变社会结构与生产组织的核心节点和关键结构。简而言之,信息已经成为社会生产中最重要的生产资料,信息技术也相应地成为社会生产中最基础的生产能力,而与之对应的社会生产组织方式正在快速的改变以适应生产资料和生产能力的变化。将全新的生产资料和生产能力融入到社会生产的方方面面正是跨界创新最主要的推动力量和终极目标。
核心生产资料和关键生产能力的变化对社会方方面面的影响是深远的。在实体物品作为主要生产资料,而对其加工的工业技术为主要生产能力的前提下,标准化产品与其对应的规模化生产是最有效的生产方式,而以树状多层级的组织结构为基础的大规模生产工厂也成为单位经济最合理的社会组织形式。我们正在经历的社会信息化,数字化进程正在改写这一持续了超过百年的商业原则,定制化与个性化同规模化生产的矛盾在核心生产资料和关键生产能力向信息技术迁移的过程中快速化解。之前产品设计,服务设计中标准化这一根本要求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也在迅速降低。我们可以预见,在不久的未来,最好的产品设计与服务设计将大量来源于对人性个体需求有更深刻理解的拥有流行艺术创作背景的个体工作者,而不是经过理工科大学培训的工业产品设计师。另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是生物制药行业的演进:随着分子结构研究的进步以及合成生物学的快速发展,生物制药行业越来越从一个以合成实验为基础的行业逐渐演变成以计算和信息技术为主要研究和生产手段的领域。复杂分子的晶体结构可以通过大规模的计算系统进行模拟筛选,而复杂有机物的生成可以通过对于微生物DNA的剪辑和编写利用微生物的新陈代谢来合成。未来的生物制药行业的新产品开发将逐渐演变成高分子化学,高性能计算与基于DNA编码的高效率编程相结合的流程,是一个典型的跨界创新的过程。
于此同时,人脑认知科学的进步与信息技术的结合形成了另一个跨界创新的温床。体验在社会基本物质需求满足之后成为消费者个体需求的焦点,而浸入式体验将是未来个体娱乐的基本要求。我们对人脑认知的理解的进步以及信息技术的进步可以让我们在一个可控的环境内完全模拟真实实体世界对人类感知系统的刺激,从而创造出一个对于人类感知能力来说无法分辨的虚拟现实。人类的视觉,听觉,触觉以及味觉不简简单单是外界刺激的感受机制,它们对于个体情感体验也具有决定性的作用。虽然目前VR(虚拟现实)技术以及相应的应用的研究和推进还主要是由信息技术公司主导,未来的VR产业的主要推动一定来源于具有人类心理学和认知学背景的体验设计师的主导。最近被频繁报道的一家专注于味觉虚拟现实的公司气味王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们对气味进行编码,借助全新可编程的气味发散装置,利用气味对人类感官的影响来增强娱乐的体验。
展望更长远的未来,跨界创新带来的全新思路和视角也许有一天会变得如此重要成为解决人类社会一些根本问题的钥匙。就像平衡被大家广泛谈论的超级人工智能的崛起也许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问题,如果人类与机器的共生是未来社会的主要形态,那么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就会逐渐跨界创新将自己演变成为人机结合的社会学家,并且要尽快,尽早的深入介入人工智能技术发展过程中。而在另外一个更本质的话题上,在整体自然环境持续恶化,机器人大规模取代人力的前夜,作为指导社会发展最重要的经济学理论的视角也迫切需要跨界创新的输入:资源成本在新环境下应该和当下的开采加工运输成本核算方式大相径庭,而人力成本在新环境下也绝对不会只是与单位时间产出对应的数值。环境学,人类学,社会学甚至伦理学的专家将会不可避免的成为新经济学的跨界创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