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万滴血,生我一条命。
只有自己当了母亲,才能体会母爱的伟大。
今天是母亲节,这篇文章送给天下所有为儿女操劳的母亲们。
很多作家写过自己的母亲,包括胡适和老舍。我也想写写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生于人口出生率极低的1961年,那个年代的痛,只有那个年代的人懂。
还好,我姥爷算有本事,没让家里任何一个人在那艰苦的三年里挨饿,甚至他们可以吃上白面。所以我妈对三年自然灾害没有很深印象。
她有无忧无虑的童年,不过她也要干农活。
不过她爱读书,最后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学校,进城当了公务员。
生于广阔而无言的北方大地,注定,没有过多的言语。
她是。我也是。
寡言朴实,不善表达,没有南方人的细腻柔情,不会说漂亮话。
一辈子只会默默做事。
记忆中天不亮,她就起来上班,到很晚才回来。
难得有个周末,她都将二十多岁娇嫩的手浸在满是洗衣粉的大铝盆,给爸爸和我洗衣服,这练就了她粗壮的手臂,也毁了她少女时的那双手。
洗衣粉,强碱性化学剂,常年浸泡和揉搓,谁受得了。
我的母亲一直喜欢男孩,可一生只有我一个女儿。
她疼爱我,但从未像其他母亲一样,对儿女口蜜言软,抱抱亲亲,吃饭时细语提醒,生病了在旁掉眼泪,她通常没有多余的话。
只是当我缺钱了第一时间寄钱,心情不好了安慰我几句。
我们家里的事,我从未操过心。家务也没做过。
有一年她手术,术后也不让我回家看顾,怕我来回机票贵。
人生中很多的痛苦和悲伤,曾真实而疼痛地在她生命里上演过,而她依然度过了所有哀伤和病痛,成天傻嘻嘻地和阿姨们打麻将。
打麻将时聊聊她女儿在上海的近况,等上海哪个季节天气和暖,给女儿做饭去,等女儿嫁人了,趁自己身体还行,给女儿带孩子去。
往往说到此处,她眼神中会飘出一丝担忧和胆怯,不知未来女婿喜不喜欢我,会不会觉得我碍眼。
直到我遇到我先生,走入婚姻殿堂,她悬着的心才放下。
她知道我遇到了对的人,还有可遇不可求的婆家,开始逢人便夸我命好。
然而又无数次在我的婚礼上落泪。没有言语,只有泪。
很多年前她来上海,不熟悉路线,不熟悉上海。
我又是个不会照顾人的人,带妈妈逛完市区换乘地铁回家,看到要乘的1号线正要关门,本能地跃身跳入,全然忘了身后的她。
她赶紧随我跑起,却被挤在了门外。我看到她极力要挤进来的着急失措的样子,看到她看着地铁远走不舍的眼神,心里完全崩塌……
因为当时我的手机在她身上,我怕她不知道在哪里下车,跑到地铁服务台用工作人员手机联系她,她又没接。
我怕她坐过站,坐到哪里又遇到坏人,天已很晚,又怕她原地不动等我……
等我准备回头从XX地铁站回去找她时,我看到那个熟悉的白绿毛衫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眼睛急切地四处搜寻。
我心顿时放下,跑过去带她离开。当时依然没有过多语言,但我内心悔恨万分。
至今,每次想起地铁门关上那一瞬,她慌忙而努力的挣扎,她急切而无助的眼神,我的心就万分的自责。
每次回家,闲时无聊和她并坐,互相打闹。
她会拉起我的手,眼神中流露出爱惜和羡慕:
“看,女儿的手多好看,白白嫩嫩,没皱纹,手指也细,瞧瞧我这老太太的手,粗粗糙糙,树皮一样。”
这样的话再平常不过,在我看来却最心伤。
每当这时,我总是扯开话题聊别的。
其实我多想说,我的手之所以白嫩,因为母亲你帮我做好了所有家务,洗衣、做饭、洗碗、扫地……
一切我能做的,你都不让我做。
妈妈你可曾想过,你也是女人?你也需要爱惜自己的手?
每次涂指甲油,想给妈妈也涂上,她急忙摇头,不行,我要做家务的,涂了也掉。
每次买好多化妆品给她,她总是大包小包藏起来,舍不得用。一个不值钱的面膜隔了几年,她才拿出来用,我看到急忙扔了,她就又开始说我,好端端的东西怎么就扔了……
我母亲年轻时是个标准美人儿,圆脸,丹凤眼,马尾辫,粗制的衣服掩不住洋溢的青春气。
如今她五十多岁,宛然没了当年的朝气,换成了沧桑和坚毅。
有时聊天,她总说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在校园里,无忧无虑,有青春,有梦想。
所以我总喜欢翻出旧相片,端详她年轻时闪着光亮的眼睛,粗粗的麻花辫,想象当时那最令她怀念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