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 | 断头村

(1)女尸

清晨的江边,围观了很多人,比赶集还热闹。

一具尸体躺在河滩上。

尸体被衣服裤子裹得严严实实,但散发出一阵恶臭。大家都不自觉地捂着鼻子。

远远看着,尸体的衣服样子应该是个女性。

大伙像看宝贝一样,迫不及待地等着谜底揭晓。他们想知道哪家的闺女又想不开跳河了,或是哪家外来媳妇又失足跌江里了——这又足以成为下个月茶余饭后的话题。

打开网,好奇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尸体的头不见了。

武鸣村,相传义和团时期,大半个村子人的曾经在这里被斩掉了头。

无头尸体是不祥之兆。

“肯定是那帮冤死鬼回来索命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惊吼了一声。

“瞎说什么!”一声浑厚的声音如惊雷般镇住了熙攘,“肯定是人杀的!”人群中挤出一个梳着油头的中年男子,他大汗淋漓,砸吧砸吧嘴,拿起烟斗猛吸了一口,瞟了一眼尸体。

“嘿,你说是人杀的,怎么证明?”刚偃息下的人群又哄攘起来。

“对啊,怎么证明?”“那你说这不是怨鬼索命是什么?”“对啊,肯定是索命!”

“别闹!”中年男子吼了一声,斜眼瞟着人群,“你说是怨鬼索命,那你们拿出证据啊?”

“没有头就是证据!”“我们村是出了名的‘断头村’,就是!”大伙儿起哄道。

“好!我就证明给大家看,十天之内,我必抓到凶手!”中年男子大臂一挥,差点把衔在嘴上的烟斗弄掉。

“探长!”后面一只手伸出来扯着他的衣服,“你别夸海口了!”

等中年男子回过神来,人群已经一哄而散,只剩下他和身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在腐烂的尸体边。

“探长,你看我们这村子从没发生过命案,至少我出生到现在二十年,从没听说过。你看,这一来就来了个这种稀奇古怪的案子。”小伙皱着眉,“你说这一说我们十天之内破案,怎么破?”

“我说张瑞啊,你看这都什么年代了,都民国十二年了,大伙儿还相信什么鬼啊神啊的,我不这么说一声,怎么安抚他们啊?”中年男子抹了抹油头,“我吴楚身为探长,虽然刚到这个村一个多月,但上次那个李家盗窃案不是我破的吗?破案必然是我的职责所在啊。”

“探长,你就吹吧。”张瑞耷拉着眼睛,看着平静的江面。

他感觉,那平静的江面下,暗涌的波浪仿佛这小村庄一样,深不可测。


(2)第二具尸体

吴探长从大清早就感觉自己右眼皮在跳,果然不出所料,看到张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就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他们来到桥边,挤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一具尸体平躺在沙滩上。

尸体没有头。

昨天的尸检结果还没出来,今天又出现一具尸体。吴探长皱着眉头,蹲着身子仔细端详着尸体。

这具尸体并没有腐烂,可以看得出死者是最近一两天才遇害的,颈部被切割的伤口很整齐,必然是锋利的凶器所致。

吴探长端详着尸体的的衣服,用手摸了摸,绫罗绸缎,死者应该是富贵人家。手腕上一块金闪闪的物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探长,这叫做手表,是个西洋玩意儿。”张瑞掀开衣服指了指那块金闪闪的物件,“这个死者应该家里还是挺有钱的。”

“你这小子,想得和我一样嘛。还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昨天那具女尸有可能是上游的村子顺流漂下来的,但今天这具男尸应该不是,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昨天遇害的。”张瑞带起手套,捏了捏死者的皮肤,“这个腐烂程度,加上在水里泡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天时间。”

张瑞继续分析:“但吴探长,你有没有发现一个疑点,为什么这两宗命案都要取人首级呢?在我看来,没有头就很难辨别人的身份,但这具男尸从这衣着扮相来看,一看就知道是那户大户人家,我们一查便知。”

“万一凶手砍掉头是为了掩饰其他证据呢?”吴探长转头盯着张瑞,“我们先把这两具尸体的身份辨别清楚,再做判断。还有,我们要去一个地方找个线索。”


(3)起火

眼前这家铁匠铺,摇摇欲坠的木门牌,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气。

“探长,你真的觉得这家铁匠铺能有什么线索吗?”还没等张瑞说完,吴探长就大步流星地冲进了铺子。

“你好,请问谁是这里的老板啊?”吴探长砸吧着烟斗。

“我是,我们铺子现在就我一个人。”浑厚的声音传来,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一边擦着汗一边走过来,“请问有什么事么?”

“我是吴探长,那个,我是来查案子的。”吴探长扫视了一下铁铺,不大的屋子里有一个大大的铸铁炉子,炉子里没有火,各种铸好的铁器摆在一张破旧的桌子上。

“查案子?”汉子惊一下,“探长,我可没杀人呐!”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查杀人案的,莫非你心里有鬼?”张瑞顿起疑心。

“嗨,村里接连两天死了两个人,都还是没有头的,我们村就这么大,谁不知道这事啊?”汉子咧嘴笑了笑,“探长,你这声音好生熟悉,是不是警察都是这声音。不过不管是谁,反正我没杀人,你怎么查我也不怕。”

“不是说你杀人,我是来查线索的。”吴探长眯着眼睛看着汉子,“你是叫张大龙对吧?最近一个月有没有谁来你们这儿买过什么斧子的?”

“斧子?”张大龙挠挠头,“这我还不记得了。哎哎,对了,前几天王傻子来过,买了一把斧子,要得比较急。你说本来斧子家家户户都有的,突然要得这么急,我也没办法……”

还没等他说完,吴探长就带着张瑞冲出了铁匠铺。

“走,我们找王傻子去。”

“可是探长,你不查查那个铁匠吗?有可能是他自己拿斧子杀的人啊?”

“你看他那又憨又胆小的样子,能杀人吗?”

吴探长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远处。

远远的地方,一股浓烟窜上天空,染污了洁净的蓝天。


(4)第三具尸体

吴探长二人赶到时,火已经被扑灭了。一堆烧得漆黑的断壁残垣中,人们清理出一具被烧得不成样的尸体。

尸体还是没有头。

“第三具了。”吴探长侧过脸不忍心看。

“探长,这起火的就是王傻子家。”张瑞低着头。

“可恶!”吴探长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地上,“线索又断了!快去看看屋子边上有没有什么线索,让警局其他人过来看看屋子里,还能不能打扫出什么东西来。”

“探长,前两具尸体的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要不要回警局去看看。”

“好的,我们看看现场就回去吧。”


“尸检结果显示,第一名死者为女性,死亡时间为八天至十天,在水中浸泡时间为七天左右,具体年龄由于腐烂程度过重,已无法识别。身上无明显外伤,身体无毒素残留,致死原因应该在头部。”张瑞翻阅着尸检报告,“第二名死者为男性,死亡时间为五至六个时辰,水中浸泡时间为四到五个时辰。身上无明显外伤,内脏无毒素残余,致死原因业应该是在头部。”

“这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第二具尸体为什么要砍掉头部了。”吴探长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还有第二名死者身份也已经差不多查明了。城关李家大少爷李文,失踪三天,死者的服饰和身形与其一致,家人已经过来认领尸体了。”张瑞皱了皱眉,“还有,李文的夫人王氏于半月前失踪。本来叫李家来辨认第一具尸体,但李家却死活不来。”

“为什么不来?”吴探长睁大了眼看着张瑞,“难道是他们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是他们家本来就有什么问题?”

吴探长正疑惑,一个警员急冲冲跑过来,大声喊道:“探长,王傻子那屋子发现了一颗烧焦的头!”


(5)一个故事

“如果我没猜错,那具尸体应该不是王傻子的。”吴探长砸吧着嘴,猛吸了一口烟,“走,我们去逮这索命鬼。”

二人走进了铁匠铺。

“嘿,张大龙,你爱听故事吗?”吴探长眯着眼看着这个被火光映照得满脸通红的汉子,一屁股坐在了边上的凳子上,“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要来给你讲一讲。

“从前有个村,以前被屠过村,有个传说,只要有人非正常死亡,一定就是被索命鬼把头给割走了,所以那个村叫‘断头村’。那个村有一个大户人家,大少爷的夫人跟人偷情,被大少爷发现了,在争执中被大少爷杀死了。大少爷不知所措,想到了这个传说,就把尸体的头割了下来。但尸体的头得藏起来啊,藏哪里呢?大少爷就找村里的铁匠打造了一个人头大小的铁盒子,刚好可以把人头放下去。”吴探长一边说一边抽了口烟,“铁匠呢,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就跟踪大少爷,这一跟踪可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铁匠机灵着呢,他没有报警,而是第二天找到了大少爷,拿着这事威胁大少爷。铁匠一开口就要很多很多钱,大少爷虽然是大少爷,但一时间哪有这么多钱啊。铁匠给了他十天时间去凑钱,眼看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大少爷东拼西凑凑了一些钱准备给铁匠。没想到,他夫人的尸体居然被浪冲了上来。”吴探长斜眼看了看张大龙,张大龙正喘着粗气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不紧不慢,继续讲道,“铁匠见状,又狮子大开口,把价钱提高了,还说半天就要。半天期限到了,铁匠兴高采烈地去交货地点,结果没等到钱,却直等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6)水落石出

张瑞张口想打断,吴探长没在意,“那具尸体就是大少爷的,他的尸体没了头。嘿,这就奇怪了,谁杀了大少爷呢?难不成是夫人的冤魂回来索命了?”吴探长笑了笑,“当然不是。是大少爷自己把自己杀死的!他的头怎么没了呢?因为他的脑袋早被砸的稀巴烂了!”

吴探长指了指桌上的大铁锤:“用绳子绑住铁锤的把柄,另一根绳子系在门把手上,只要门一推开绳子松开了,铁锤就落下来砸在了大少爷脑袋上。嘣——脑袋没了。

“铁匠看着这具尸体,还没回过神,一个人走进了房间,那人看见铁匠拿着锤子,又看到血淋淋的尸体,大吼了一声,准备跑出去,被铁匠一把手抓住,铁匠用手狠狠地掐住这个人的脖子,两三下就断了气。等铁匠回过神,两具尸体摆在面前。少爷脑袋上的窟窿只有这种大铁锤可以敲出来,村里应该没几个人有这种铁锤,为了掩人耳目,他来了个偷梁换柱。

“两具尸体身形都差不多,他把那个人的脑袋割下来,把大少爷身上的东西全都给那个人穿戴上。放进水缸里泡了一晚上,趁天没亮,扔到了河滩上。然后,又把大少爷的尸体扔进铁炉里面去烧,再把尸体取出来,扔到那个被你杀死的无辜鬼家里去。你点了火就溜了。”

张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他的火炉是灭的。但那颗头是谁的呢?”

“头是王傻子的,身子是大少爷的。”吴探长盯着张大龙。

“呵,你有什么证据么?你们办案不都讲证据么?”张大龙蔑视一笑。

“有啊,这个房子就是大少爷死的第一现场啊。你看那漆黑的墙上,不就还有你没擦干的血迹吗?还有,你那个铁炉里,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没有烧尽的大少爷头骨灰。”

吴探长刚说完,一抬起头,就看见张大龙提着刀,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嘣——”一声枪响,一个笨重的身影倒下。

“还好早有准备。”吴探长吹了吹手枪上的灰。“案子破了,你看,不到十天吧。”

张大龙喘息了几声就没了动静。

张瑞站起身,咧嘴笑了笑:“探长,我来给你讲另一个故事。”


(7)另一个故事

张瑞走到门前,打开门,一缕阳光冲破了房间的黑暗。

“故事要从一个爱情故事讲起。”张瑞转过头看着黑暗中的吴探长,“一个外来人,到这个村子,因为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漂亮的女子。虽然这个外来人知道这个漂亮女子已经身为人妻,但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女子虽为名门望族之室,但丈夫每天花天酒地,能有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外乡人对自己倾心,她难免不心动。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就这样开始了。但好景不长,没几天,他们的事就被女子的丈夫发现了。他的丈夫一怒之下,把女子杀死了。但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被家里的父母知道了。

“这男的是家里大少爷,家里父母肯定得帮他隐瞒啊。这事儿怎么办呢?家里在外面找了个傻子,让他找村里铁匠做个铁棺材,直接把人放在棺材里,扔到河里沉下去。哪想到,这个傻子还真是傻子,把铁棺材说成了铁盒子,结果盒子就只能装得下人的脑袋。没办法啊,装脑袋就装脑袋吧,女子的脑袋就被割了下来。

“再回头说说那个外来人,好多天没有看到女子,他不免起了疑心,就偷偷去到女子家边上晃悠,没想到居然看到了女子被抛尸的现场。外来人痛心不已,决定为女子报仇,他要把这件事所有涉及到的人都杀得一干二净。

“人啊,狠心起来真是可怕。”张瑞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刺眼的阳光,“他扮成大少爷的样子,去铁匠铺找铁匠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铁盒。铁匠铺黑漆漆的,哪能看得清是谁,就这么浑水摸鱼,还故意鬼鬼祟祟,成功引起了铁匠注意。铁匠想这事必有蹊跷,就跟踪着去了。这图利之心正好中了下怀。外乡人晃来晃去,晃到了晚上,将准备好的假尸体重演了一遍抛尸现场。第二天,铁匠就跑去找了大少爷,虽然有些说法有出入,但大少爷一想到有人看到了这个事,哪顾得了这么多,迷迷瞪瞪答应了铁匠的条件。

“铁匠以为大少爷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给了他十天时间。过了几天,外来人把女子的尸体捞了起来放在河岸边。他让之前那个傻子给两边传话,说是什么时候到铁匠铺碰面。外来人在铁匠铺把大少爷弄晕了之后,用了一个绳子的机关,借铁匠之手,把大少爷杀死了。那个傻子按着外来人说的时间点过来领钱,结果看到了这一幕,很顺理成章地被铁匠杀死了。

“后来的事情就和你刚才说的故事一样了。”张瑞盯着一动不动的探长,“可惜你的计划没有完全成功。刚过来之前,我已经让李家把你投毒的井封掉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后面两具尸体你看得那么仔细,王小姐的尸体你都不仔细看看。还有,浸泡了这么久的时间,衣服还裹得那么紧,这就让我好生怀疑。”张瑞顿了顿,“其实,你可以不用把尸体打捞上来的。”

“我只是不想她在冰冷的江水里待这么久。”吴探长低着头叹了口气。

“这是王小姐身上的遗物。”张瑞递过来一张手绢,角上用红线绣着一个娟秀的“吴”字,像红线一样红,像鲜血一样红。


方易读完最后一句,合上书,脑海中浮现出上午在江边发现那具无头女尸,点了一根烟,自言自语道:“如果写这个小说的人,真的按照这个手法杀人,那得是一桩多么可怕的命案啊。”

天边的夜色朦胧,仿佛还看不到黎明的光亮。

图片源自网络


写在后面:

第二篇成型的推理小说,文笔拙劣,还望见谅。

最后的那段话是为了串上我以前写的那篇《作家杀人事件》,这个故事也是出现在那篇小说里的一个引子。至于那篇《作家杀人事件》,懒癌发作,拖了好久都没写完。先把小说里涉及到的几个引子小说写出来吧,别拖着拖着啥都忘了。

还请大家多指点,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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