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卫雨深！你能不能走快点，我们快迟到了！”林镇摇晃着肥胖的身体，汗水涔涔地从他后背蔓延开来，他回头那一瞬，卫雨深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班主任惊醒。
“卫同学，我的课就那么好睡吗？你可是要参加高考的人了！”班主任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不管做什么都透着满眼的猥琐，而现在，猥琐的望着卫雨深。
卫雨深挠挠头，那个美好的梦就这么被打断。她本是不好惹的主，想了想这学期还有家长会，还是硬着头皮道了歉。“对不起老师，下次不敢了。”
老师点了点头。她‘咚’的一下坐下。
贺杨怼了怼她，见她没什么反应，又悄悄凑到她耳旁轻轻的说，喂，看你今天略显疲惫，跟你讲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卫雨深白了他一眼，这个贺杨简直就是男生中的耻辱，知道的八卦可以绕地球N圈，她无谓地耸了耸肩，“没兴趣！”
“隔壁班花顾晓好像交男朋友了，我见过，还挺帅的。”她睁大双眼，手中握着的铅笔深嵌入纸，“砰”地一下折断。
恶狠狠地说，她有什么资格交男朋友？
（二）
今宵朝把银刚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傍晚的梦总是关于过去，天边的晚霞，像轻纱，像发丝，更像极了卫雨深心中的童话世界。远处那些平时张牙舞爪的树枝仿佛一下子没了威风，颤颤巍巍地迎接夜晚的降临。卫雨深轻叹一声，这点跟自己到挺像。空荡的教室只剩她一人手脚慢悠悠地收拾东西。她缓缓抬起头，毫无预兆，毫无头绪，就像是在时空隧道里蹲了几个世纪，只是呆呆地望着他。直到他说话，她才重新走出来。
“好久不见了，卫雨深。”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直直地立在她眼前的人，努力地把记忆中的脸与眼前的这幅面孔拼凑起来，好使自己相信，这就是几个小时前出现在自己梦里，几年前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的，林镇。
他瘦了，不再是长着大肚腩，堆着一身油腻的小胖子。减肥后的他五官变得突出，尤其是鼻子，自然高挺，那一双眼却自然而然的下陷，整体的轮廓也格外分明。她想起陶艺师手中的陶瓷，从陶泥到艺术，林镇完美演绎了这一过程。
时光逝去，他已经那么好看了。
这样的他，让她有些恍惚。
“我，我，你…你真的是林镇？”她歪着头，指了指眼前的人，拿书砸了砸桌子。
林镇微笑，没错，这是林雨深，跟以前问他要作业的时候的动作如出一辙。
“除了我，还有人会等你放学吗？”
她迅速反应过来，对，这就是林镇。“哼！现在……你现在还知道回来吗！”
林镇轻笑。
回家路上。
已经空白了三年的记忆，雨深显得踌躇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填满。她往前慢慢地踱步，时不时小心翼翼转过头看着林镇，这样反复了好几次，心性难耐。
她突然疾步走到林镇前面：“这些年你去哪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又突然回来了？林镇对不起，我知道这些是你的伤痛，但是你知道我不是一个憋得住话的人，不过你要是不想回答就当我没说过这些吧。”她说完这一大串连气也没喘一下，眼神直勾勾地锁住林镇，无法预测下一秒他的回答。
林镇用右手抚摸着卫雨深的头，看她又担心又忧愁的眼神，微笑道，“雨深，我回来是因为没法在外地高考。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好。”说完就自顾自地拎起卫雨深的书包往前走。
直到很久以后，卫雨深才会懂得那些藏在林镇言语中的‘好’。
林镇跟卫雨深住在一条街上，从小一起长大，但那些青梅竹马的戏码跟他们两完全沾不上边。
林镇等她一起上下学完全是因为父母千叮万嘱，而卫雨深也只是担心上学路上可能窜出一两只狼狗。
如果不是我不够成熟，我们怎么会分开，可我又回想，若是我足够成熟，我们还会相爱吗？
“卫雨深！你能不能正经点，你才多大就开始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了？”他总是用家长的口吻念叨着。
“要你管！你看你这么胖，想爱都爱不了。”
“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以后没人娶你该怎么办吧”林镇用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说道。
雨深恼了“喂！我那么好，肯定有人要！”接着又用狡黠的语气说道“你要实在讨不到媳妇的话我就考虑一下你好了。”
“我可不要。”
“哼！你不珍惜我，一定会遭报应！”那时的林镇还不知道这句话足以让他在每个午夜梦回惊醒。
如果时光能顺着这样的吵吵闹闹一路流逝下去，就不会有那么多分崩离析。
初二那年的一天，狂风席卷了整个校园，天际只一片的黑。无数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路上、房屋上、草丛上…还有卫雨深的身上，那是她第一次放学没有等到林镇。
等她满头思绪地跑到林镇家，打开门那一刹她终于从泥泞中挣脱。林镇难以想象这是平日里的卫雨深。她该是跌倒了，满脸的泥泞和脏水，身上难找到一处干净的地儿。这幅模样，让他的心抽了一下。
他用沙哑干涩的嗓音问道“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快进来，”说完又顿了几秒“我今天有事就先回来了。”他偏着头说。
她来不及回答“你没事吧，我听说今天叔叔阿姨被叫去学校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把她拉进屋，让她去洗洗。
“原来你喜欢顾晓”。
林镇用手摁着太阳穴“现在不谈这些好吗，我真的没心情。”卫雨深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站着，也不去梳洗。两个人相顾无言。
站立良久，她推开门径自离开。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不久，雨深听说林镇向班上的女生顾晓告白被拒被班主任知道，班主任不依不饶的要他请家长，她早就听父母讲过，林镇父母感情不好，请家长的事成了他们离婚的导火索。
没过多久，林镇随父亲离开。那条街，从此便只剩卫雨深一个人走。
时隔三年，卫雨深找到以前的日记本。
2013年8月23号
雨
那天傍晚下了好大的雨，大到可以把我的眼泪淹没。听到林镇告白顾晓的消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一心地想去找林镇，可等我到了那里，他早就不见了。我知道他一定很不好受，虽然他老爱在我面前说教，可我看的出来，他很孤独。他父母关系不好，常常吵架，每次倒垃圾，我都会看见他一个人蹲在街角，然后我就会在另一个街角跟他一起蹲，直到他离开为止。他老是说要一个人回家，可每次都会早早地站在楼下等我。他爱损我，说我聒噪又贪玩，可还是会不厌其烦地给我讲题。我以为他已经敞开心扉把我当做真心朋友。可当他站在我面前一语不发的时候，我突然醒悟，也许一直以来他只是可怜我罢了。他根本就不需要我。
林镇走的时候是初二的上学期，天渐渐变冷，花园里满满当当地铺了好几层落叶，我翘了班主任的课想去送林镇，讽刺的是，连他何时走都是我悄悄询问林伯父才得知。我虽然总是胆大妄为，但对于林镇，我还是害怕，担心他冷漠地拒绝我。可还没等我跑到火车站，没等我说一句再见，就被班主任逮住，全校通报。
雨深在后面又加了几行：
2016年9月15号
晴
现在你回来了，我真的很开心，林镇。
（三）
谢娘悬泪立风前，痛恨无人伴婵娟。
在高三这个敏感，单调的时刻，只要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就像一群饿狼在草原等待猎物，一有机会，就会争相撕扯。比如贺杨。
“我知道顾晓的男朋友是谁了，新转来的，叫林镇！”贺杨露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认识？”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贺杨，你不无聊吗？整天窥探这些别人的隐私！”语气生硬且艰涩。
“高三本来就无聊了！况且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
雨深气不过，拿起手中的钢笔往贺杨砸去，便扬长而去。她不知道，钢笔砸中贺杨的脑门，笔尖在脑门留下乌黑乌黑的血印。
她冲向林镇的教室时想：
她怎么会那么生气，贺杨虽然爱八卦，可自己从来没想过动手。林镇身上的缺点比虱子还多。他最爱跟她斗嘴，把她气的半死；他屡次三番嘲笑她成绩烂还敢那么嚣张；他有什么事都不肯告诉她；他走的时候连个道别都没有……
原来她喜欢他。直到雨深边跑边触摸到脸庞那晶莹透明的液体才真真切切地证实这一点，可她尝了尝，苦的。
等她到时，正好看到两个女生跟林镇说话，那娇嗔的语气让雨深浑身一颤。
林镇朝她走来，她却慌乱无神。
然而那些问不出口的话就像一个结，紧紧地揪着她的心。
我们一起看过那么多风景，却没有一帧是关于爱情。
更可怕的，现实，从来不允许她幻想。
碧空如洗，天朗气清。
体育课，卫雨深打完排球，满身臭汗，心想着要早早地回家洗个热水澡，去三楼找林镇，可还没上楼，她就在拐角处捕捉到了刺眼的一幕。
白衣飘飘，一头如瀑的黑发有意无意地流淌在后背，两人站在拐角有说有笑。雨深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谁，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拽住顾晓的胳膊，大声吼着“喂！你又想干什么？你害的林镇还不够是吗？!”
顾晓茫然地的望望林镇，又望望雨深，见林镇迟迟不开口，还是缓缓说道“同学，我做什么了?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完，挣开卫雨深，转而挽着林镇，堆起满脸的微笑“而且，我是林镇的女朋友，来找他也没什么问题啊。”
原来贺杨说的都是真的。
恩。雨深，以后我要送她回家，不能陪你回去了，你要注意安全。
这算什么？
“为什么又是她？！为什么！”她不由控制似的扇了林镇一耳光，那响声之大，连她自己都惊吓到，可林镇还是无动声色，像是等待宣判的死囚。
卫雨深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平静地像一滩死水，只剩眼眶里的泪水在不停地打转，随时找机会夺眶而出。想起方才林镇对她说的话，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贺杨赶到的时候，卫雨深正蹲在角落，把头埋得低低的，靠近的时候，他能明显分辨出她脸上的泪痕。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因为别人哭。她不是很要强吗？从来都不服输，一副整天高高在上，谁能奈我何的样子。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两人一起蹲在马路边，贺杨听她讲和林镇的过去种种，他看着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他心想，原来这还有一个卫雨深。
雨深对贺杨为那天的事道歉。
贺杨的表情之狰狞，就像万人踏，千人踩的橡皮泥。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干咳了两声。
“跟你同桌两年还没看你跟谁示过弱，想到这一点，我呢，就平衡了。好吧，那，我就……”
卫雨深作势伸出手，贺杨连忙双手挡住“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原谅你，啊不，你原谅我吧！”
雨深边哭变笑。
很早以前她就想问，指了指他额头的创可贴“这是我伤的？”
贺杨大笑“我倒希望是呢，可以增加你的负罪感，哈哈。”雨深一记白眼。
贺杨看着雨深，回忆起这两年同桌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跟雨深同桌，他从来没后悔过，于他而言，卫雨深不过是个看小说会流泪，作业不会就挠头的小女生。看尽女生们前赴后继装可怜纯情做作的伎俩，卫雨深，他才觉得可贵。
只是眼前这个，是只属于林镇的那个卫雨深。
那我的那个呢？
远处的一面墙外，林镇悠悠地看着两人，思绪万千。
接到顾晓的电话，雨深并没有十分惊讶。
学校花园。
果然，是谈昨天的事。
顾晓大概没有想到卫雨深竟然知道以前的事，面色仓促，显得十分不安。
“我……那时候不懂事，现在我们互相喜欢就够了。”她的眼神飘忽着。
雨深冷笑一声“现在你根本没资格喜欢他。我对你没有误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讨厌你。”雨深一字一句的说着，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
临走之前，又说了句“如果你再伤害林镇，我不会对你客气。”
望着远去的背影，顾晓只觉脑子快要炸掉，这个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女生搅得她的爱情一团糟，想起昨天傍晚林镇的态度。
雨深走后，顾晓拉着林镇不停地追问她是谁，林镇转过身，挣开顾晓的手，你先回家吧。
她知道，他一定是去找这个卫雨深了。
“这怎么能怪我？谁又能算到以后的事。”
“我警告过你，不要伤害林镇。”
“三年前，林镇趁我一个人去花园散心跟我告白，我想早早了了这事，便告诉老师，没想到那老师小题大做竟然找来了他的家长，全校都知道大胖子喜欢我，我受到的嘲笑可不比谁少！”
卫雨深轻蔑地望着她：
难不成你以为现在就没人嘲笑你了？
从我知道你的那刻起，漂亮，成绩，男生的追捧，这些算什么？
我唯一羡慕的是，他的心上，只有你。
我唯一心痛的是，霸占这个位置的是配不上它的人。
年少处，少年时，我们以为经历的是地动山摇，原来只是湖上涟漪。
（四）
物是人非，山长水阔，触处思量遍。
傍晚时分，远处斜下来的阳光将她的脸衬的金黄，雨深依旧摸摸搜搜地收拾东西，做最后一个出教室的人。空荡荡的教室，现在竟然开始显得有几分萧索。她又开始重复没有林镇的那三年的生活，也开始适应由孤僻小胖子转变为学校风云人物的林镇，那段和胖子林镇一起的记忆，仿佛只有她还记得。走出教室，没想到在门外遇到林镇。
彼时离她扇他那巴掌，已经有半个月的光景。而那耳光，她还记忆犹新。
还是林镇率先结束相顾无言的局面“你怎么还是改不了磨磨蹭蹭的毛病。”
她凝视着他，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脑子里就像就像缠了一堆线，密密麻麻。
林镇回来之前，生活是一团泥，她卫雨深有这种能力随意揉搓，落得自在，可他回来之后，她的生活仿佛不受控制，像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动也动不得，哭也哭不得。年少时她以为，林镇该是一辈子迁就她的，不成想，是她被羁绊。
她受够了。
“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吗？”
“雨深，你不要管这件事。”
“你不能喜欢我吗？”
……
“你不能，我知道。”
林镇拉住雨深，努力让她镇静下来。她笑了笑，鼻子一酸，趁着眼泪没掉下来之前挣脱林镇的手，转身跑掉。
她记不清自己跑了多久，等到她意识到自己流不出眼泪，能喘过气时，才开始沿着记忆找回家的路。这条路，是可以没有林镇的，她才发现。
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每个学生都顶着一团乌云沉溺在孤军奋战的压力之中。课间只有三三两两上厕所的人，教室里，则是倒了一片。
虽然林镇和顾晓的知名度高，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刻，关于他们的消息就像盛放的烟花，一落则无人问津。但贺杨是谁？
卫雨深仿佛在写作业的间隙听他说起：
这个林镇不知道怎么搞得，追到班花就把人家给晾在一边！
她没多想，要是他们这些人都能懂林镇，那她未免也显得太过愚笨。
每个人都是夜晚繁星中的一颗，而支撑着我们闪烁的大概就是望着另一颗的目光。卫雨深如是，贺杨如是。
彼时贺杨申请换位置，坐在了离她最远的地方。
to：同桌卫雨深
原谅我这一次要跟你说分手了，对了，我们好像都没在一起过，哈哈。
我很自私，不像你那么伟大，留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身边。
跟你同桌的这两年，我很开心。
最后，高考加油！
By贺杨
她焦急不安地找到贺杨，可结果，让她待在原地。
“我已经换位置了，以后，你不用再找我。”
“这段时间，谢谢你。”
“不用，只是因为我喜欢她。”
卫雨深站在墙角，听着背后她最熟悉的两个人的声音。两双手不停地颤抖，胸口仿佛有一团呕吐物将要喷涌而出，双腿也不自觉的发软，而她却只能克制地继续听着这些故事的另一面。
林镇和贺杨竟然互相认识。
从他回来那一刻，他就在按着计划一步一步走。他从来就没忘过那个羞辱过他，害他家庭破碎的女孩。
卫雨深一紧张就喜欢掰手指。清脆的声响，到底还是瞒不住林镇。
看到卫雨深的那一秒使林镇想起了初二的他，那是一个大雨倾盆的傍晚，打开门，是眼前这个女生的脸。
这一次，他也没有任何解释，可他竟然有些害怕。
她的五官有点扭曲，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脸上却满是无助的神情。
“雨深，你，你怎么来了。”贺杨拽住雨深的胳膊，被她狠狠甩开。
“我有话跟林镇说。”
贺杨明了，这不是他能参与的游戏。
“那些关于你和顾晓的事，都是你叫贺杨告诉我的吗？为什么？让我死心？”
不是，我不会那样伤害你。
林镇不语。
“不要继续下去好不好，不管你要干什么，收手吧。”
“我可以不喜欢你的，只要你放下，我们还像以前那样。”雨深歪着头，像说给自己听，又像说给他听。
雨深，你知道这些年我承受了些什么吗。
每次望着街道上急忙躲雨的人，他都嗤之以鼻，一场雨对他来说多么宝贵，冲刷难堪的过去：顾晓面对他告白时的嘲笑和讽刺、父母的相互指责辱骂、老师的喋喋不休、同学背后的指指点点……
我不知道你承受了什么，你又知道我承受了什么吗？如果你是我，又会怎么做？这些年我一遇到跟你像的人就会多看几眼，听到关于顾晓的消息就会捂住耳朵，放学回家没你在旁边就脑补一大段鬼故事…我这么难过还忘不了你就是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会回来，可是你现在的样子，到底是回来了还是没回来？卫雨深哭的梨花带雨，蹲在地上幽幽的看着林镇。
他也缓缓蹲下来，与她平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脸部微微有点抽搐，伸出手想抚摸她的头，却又悬在半空，顿了两秒又抽回。在林镇的印象中，她一直无忧无虑，虽然偶尔骄纵任性，还是像个小太阳，像朵茉莉花。他闭了闭眼，用略带干涩的嗓音说，这是我的事，以后，你可以当那个林镇死了。
看着林镇逐渐缩小的身影，她想，这次大概真的等不到林镇回来了。
“你不珍惜我，一定会遭报应的！”
林镇一怔，停留片刻，还是没有回头。
（五）
卫雨深没有高考，而是登上了出国的飞机。
这一次，她也选择了不告而别。
殊不知，林镇已经做出了选择。
林镇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抽着烟。想着雨深走之前发生的事。
他是个闷葫芦，喜欢把话憋在心里，面对没有回答卫雨深的那个答案，再也没机会讲给她听。他担心她，就拜托贺杨照顾好她，只要她好。而自己的那个所谓的报仇，随着她的离开显得那么可笑——报复成功又怎么样？
卫雨深竟然能让他看到看见雨前的彩虹。
许多年后，林镇出席卫雨深的婚礼宴会，听到卫雨深的朋友说起这样一个故事:雨深以前喜欢过一个人，等了他很久，后来他死了，她才心灰意冷出国的。
他叫林镇，还没死。
远处，她身着一袭白色婚纱，头戴圣洁的白纱，耳上的珍珠耀眼夺目，妆容精致，语笑嫣然，正款款向他走来。
林镇突然想起了以前雨深常常嘲笑他的话：
你不珍惜我，是会遭报应的。
他嘴角一扬，一滴清泪顺流而下。
一语成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