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书,是能勾人魂魄的。
比如,这本《傅雷家书》。不久前,我初遇它。魂被它一把攥住,满世界的喧哗,一下子退避数千里。
不经意的笔墨,不经意的爱,如隔夜的雨滴,滚落在萋萋芳草上。一扇门,轻轻洞开,红尘隔在门外。人已完全做不了自己的主了,像懵懂的幼儿,一步步被它引领着,走近一个父亲,走近他的爱,走进灵魂最初的地方。
1954年—1966年,傅雷之子,傅聪,留学于国外。傅雷夫妇与傅聪及弥拉(傅聪妻子)往来书信,共一百九十六通。书信里有什么呢?莽莽苍苍,苍苍莽莽,流不尽的心事,泊不完的思念!
儿子在数万里之外,准备一场重要的演奏,父亲却好似对即将赴考的身边的孩子一般,殷勤地注视着他每一次心脏的律动,想象他将会遇到的困难,帮他分析他的缺点,从大到小,从上到下,无不一一想到,一一嘱咐。每当书中的母亲表达她的思念的时候,每当父子之间互相交流音乐、艺术、甚至某个音乐家的时候,每当儿子比赛获奖,用书信来传达自己自豪之情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心,化作一泓泉水流过去,化作一缕清风吹过去,化作一朵白云飘过去。不,不,还是化作一个字好了,在被握着的颤抖的信纸上,表达述不尽思念吧。
我的窗外,冬季的寒冷一步一步逼近。今年的季节有点怪,春天久盼不至,冬天把它湮没了一般。——天气持久的冷着。可这本《傅雷家书》,如一条细密的思念织成的毛毯,再多的严寒,在它的遮挡下,也一一平息。
我每每读到“孩子,身体还要保重”“孩子,不能太累,休息要充分”这样的话,都要多读几遍。我想象着那样的夜晚:天黑得很深很深,星星在天上眨眼睛,四周俱寂。突然,一间房子的灯亮了起来,紧接着,一阵笔快速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传出。此时此刻,万里之外的一条街上,一个房间的灯也亮了起来,从窗口,传来阵阵悠扬的琴声。月下一支清冷的百合,在乐曲声中,徐徐地开了花。
好几次,邮局弄丢了他们的信,傅雷夫妇便坐卧不安,夜里辗转反侧,连着几天都是这样。于是他们托了人捎口信带给儿子,却通常几周之后才送到。
看到这,我忽然明白一句话:山路十八弯,通向的,原来是一个叫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