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原型法国“后期印象派”三大巨匠之一高更
“决定你是什么的,不是你拥有的能力,而是你的选择。”杨澜这句话在我恰如其分地看完毛姆《月亮与六便士》后遇见,感受更加急促与深刻。
急促,在于主人公思特里克兰德在人近中年时舍弃一切,完完全全地舍弃一切,来到塔希提小岛和土著人一起生存,组建家庭,创造艺术,选择这条路对他来说真的对吗?
深刻,思特里克兰德所得达到的艺术成就和地位不正是在他能力未知的前提下做出令人费解的选择,生活路径才一路坎坷,最终死后功德圆满么?
刚开始阅读的时候,真以为拿着的是一本励志书而已,毕竟翻翻微博,看看豆瓣,充斥屏幕的标签与短评大多定调“无畏的理想”“感人的文艺”“义无反顾的抉择”等等诸如此类。当故事渐入佳境,徐徐展开之后,慢慢有些眉目。原来毛姆恣意任性写着的是一个矛盾、辩证、冲突的故事,平静的时空中藏匿着残忍的杀伐抢掠。思特里克兰德与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思特里克兰德与施特略夫、思特里克兰德与塔希提、思特里克兰德与这个世界,平静吗?平静,可也惊涛骇浪。
处处是矛盾,永远有冲突。谁对谁错?你站在道德制高点可以毫不费力的拿到证据说思特里克兰德抛妻弃子,渣男一个;你也可以脱掉衣服,为理想歌功颂德,为天才义无反顾的选择点赞;你可以狠狠的数落思特里克兰德没有人性,丧失底线,陷朋友于不仁不义之境地;你也可以站在爱情自由的高岗,吟唱一首《爱情自由万岁》,爱要越挫越勇,爱要肯定执着,爱就要不顾一切。对啊,没有对错,任君评点。
一千个读者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毛姆笔下真实的思特里克兰德俨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中的思特里克兰德是怎样的,是否为有幸成为读者的你送去一片思考,带来阵阵回味,或许读书的意义就在于此。与我而言,思特里克兰德是值得被尊重的,是一位真实的自己最佳代言人。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痴痴地妄想也只会让自己陷入自设的虚幻,直至更加不完美。思特里克兰德四十岁前,安安心心的做着股票经纪人的工作,努力让自己过得体面,让妻子过得舒服,尽全力培养好引以为傲的一双子女。他,在合适的时间都做到了。思特里克兰德过得还挺不错,妻子赋闲在家做着全职太太,隔三差五还能邀请着各路文艺分子聚餐聊天,子女也很争气,考入名校,未来明朗。
四十岁后,他认为的合适的时机到了。或许他也知道,他不完美,也完美不了,没办法做到让所有人满意,让周遭人都认同。理性思考好了唯一牵绊,妻子的生存,子女的学业。没有亏欠,没有遗憾,没有自责。他想要接下来的日子为自己活一把。
我知道,至今为止许多人还是接受不了思特里克兰德的反传统。太没先例了,人近中年,难道不应该安安静静赚钱养家,颐养天年,走完余生?哪来的勇气和想法去追求一个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新领域,况且还是普通老姓难以企及的艺术行当?即使走了,最起码也留下一大笔钱财给妻子过活,子女安生?玩突然的消失,追求艺术,一拍两散。请问“你”是神经病吗?
思特里克兰德只有沉默,他压根回答不了。他知道“做自己”的成本有多高,为了对得起自己来人世走过一遭,什么他都愿意承受。他不伤天害理,他没违法犯罪,他只想“做自己”而已。心中那股不灭的欲火,是美好,是欢喜,是不白活。
“那么你到底是为什么离开她的?”
“我要画画儿”
“可是你已经四十了”
“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想,如果现在再不开始就太晚了。”
“你认为像你这样的年纪的人开始学画还能够学得好吗?大多数人都是十八岁开始学。”
“如果我十八岁学,会比现在学得快一些。”
“当然了,也许会发生奇迹,你也许会成为一个大画家。但你必须承认,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假如到头来你你不得不承认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你就后悔莫及了。”
“我告诉你我必须画画儿。我由不了我自己。一个人要是跌进水里,他游泳游得好不好是无关紧要的,反正他得挣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
作者在书中也曾尝试去解读思特里克兰德与世俗不和解的抉择:“我怀疑是否在他的灵魂中深深埋藏着某种创作的欲望,这种欲望尽管为他的生活环境掩盖着,却一直在毫不留情地膨胀壮大,正像肿瘤在有机组织中不断长大一样,直到最后完全把他控制住,逼得他必须采取行动,毫无反抗能力。杜鹃把蛋下到别的鸟巢里,当雏鸟孵出以后,就把它的异母兄弟们挤出巢外,最后还要把庇护它的巢窝毁掉。”
还好思特里克兰德顺应了自己心中的那个天命。一路如痴如醉的过活,画画,寻找,过活,画画,寻找。继续没人认可,内心告诉你继续画。日子过不下了,内心告诉他别买画。没有灵感了,内心告诉他,启程去远处找,去深处找。他就是这么干的,居然一点都不违背内心,他终归还是活的洒脱和释然的。
思特里克兰德死了,死在自己的画房里。那时他最后一件作品,也是最伟大的一件作品。走得时候留下了遗嘱,烧了和他一起。熊熊火焰腾空升起的时刻,是否很多人像我一样,看哭了。哭什么?不太能说的出来,隐隐约约的感觉跟“解脱”、跟“升天”、“唉”有关吧。
书中有句话特别点题:“不想过去,不念将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永恒的现在。”
可你知道,好好的“活着”,有多难?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毛姆没有勇气像高更一样,舍弃一切到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与土著人一起生活,去寻找自己的“艺术”。但他仍然会在满地六便士的世界里,抬头望向明亮的月亮。面对社会的虚伪与困境,毛姆就以自己的方式,接受之,反抗之,世俗之,风雅之。
致敬毛姆!致敬思特里克兰德!!
附高更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