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必然带有民族的印记。读过《步履不停》之后,对日本文学又多了一些欣赏。那种内敛、克制,却又细腻、深沉的情感,贯穿了整部作品,让读者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整本书几乎只写了一天里发生的事,看起来都是生活琐事,却颇有深意地思考了生死和亲情。因此,通篇始终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萦绕。
或是回忆童年时生活在优秀的哥哥的光环下始终被父母忽略的痛苦;或是失业的困顿、迷茫;或是午后和妈妈一起慢慢地爬上山坡,去给早逝的哥哥扫墓;或是第一次发现父亲的苍老时,那种无法言喻的悲伤无奈;或是试图安慰失去生父的继子时的颓然无力;或是一家人聚餐时的热闹和争执,还有那个被哥哥牺牲性命救回来的少年已长大成人,却又蠢又笨,胖的像个相扑手……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妻儿逃离这个让人感到压抑、烦燥和厌弃的家。坐在车后排看着送行的父母渐渐远去的身影,却又忍不住有些怅然若失。那一天,因为是最后一次全家人的团聚,我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个人说过的话……
所有这些,都是真实的生活,真实的令人灰心,亲情看似千疮百孔,却已深入骨血。曾经对哥哥的优秀满怀嫉妒,对父母的偏爱满怀怨恨,在失去他们之后,却又深深怀念那些一家人相伴相守的幸福时光。
“到最后,我也没有和父亲去看足球,也一次没让母亲坐过我的车。唉,早知道的话……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机会都早已从我身边溜走了,而且再也无法挽回。人生,总有那么一点来不及。那就是我失去父亲还有母亲之后,我最真实的感受。”
在公车上读到这段话时,不觉得湿了眼眶。
是啊,人生,总有那么一点来不及……
来不及努力读书,就迎来了高考,只好上一个不入流的大学;来不及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就已经大学毕业了,只好勉强地找一份工作糊口;来不及对爱人一句“对不起”,她已经转身离去,茫茫人海从此杳无音讯;来不及在离开这个城市时,回头看一眼居住多年的老屋,没想到下次回来,老屋已荡然无存;来不及减到理想体重,就到了结婚的日子;来不及为梦想拼搏,就到了拖家带口、胆怯懦弱的年纪;来不及赶上回家的末班车,或者来不及赶上上班的电梯……
那些来不及的事,是明明可以做到,却因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一再耽搁,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无法挽回,是遗憾、是无奈,甚至绝望。
很多的来不及,其实或许也还来得及。那错过的大学、错过的梦想、错过的爱人、错过的事业、错过的末班车……都有机会弥补和挽回。最令人伤怀的,是来不及爱父母。来不及多多陪伴,来不及敞开心扉,来不及兑现承诺……原以为,还有很多个明天,很多个下一次,可是突然,他病倒了,很快离你而去,你再也没机会了。再多内疚、再多愧悔、再多不舍与怀念,都没有意义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千百年来不断上演的悲剧。人在经历生死后,才知道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父母这一生,为我们努力拼搏、倾尽所有,总嫌自己给的不够多、不够好。父母在的时候,我们没能好好爱他们,甚至没能好好爱自己,总让他们感到心疼和惋惜;父母在的时候,我们百般嫌弃,总是试图反抗他们的絮叨和严厉,从没真正懂得絮叨或严厉背后的关爱;父母在的时候,你曾暗暗抱怨他们偏心,你不知道,那个得到更多疼爱和欣赏的孩子,在失去他们之后,将会有更多更深的痛楚……有朝一日,当至亲的人离你而去,你不该只有后悔、只有眼泪。后悔和眼泪,根本一文不值。
步履不停,时光飞逝。唯有不负当下,及时去做,少一些“来不及”,才是对逝去的亲人最好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