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三少
那只宽大、粗糙、枯瘦的手,只有三根指头——无名指和小拇指竟全已齐根断了。
“这人能够只用三根指头就使出如此凌厉的剑法,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石心不禁又想起了刚才三人交手的经过。
当时,黄衣少年左掌“海底捞月”封住石心下半身,右掌暗含内劲,“玄鸟划沙”直取他胸前七处大穴,石心拧身撤步,同时左掌运起七成真力,沉肩,自下而上反抄,双臂相交,二人各自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绿眼睛少年已是凌空击下,剑势威猛,宛如苍鹰猎食,凌厉、迅捷。
石心来不及思索,右手“斗转星移”,举剑斜撩。哪知那少年的剑竟出乎意料的快,石心剑招还未完全展开,他的青剑已递到石心眼前,青光扑面,寒气逼人。
石心大吃一惊,百忙之中,一个“铁板桥”,双足牢牢钉在地上,身子几乎贴到了地面,右手长剑“夜战八方”紧紧护住全身,只听“叮叮叮——”八声金铁交鸣响过,密如连珠,疾似暴雨。
石心感到对方一剑比一剑的威力大,当真沉猛之极。石心借势倒翻了出去,身形甫稳,那少年如影随形,又是纵身跃起,凌空击下,这次剑势更快、更疾,隐隐但见漫天都是青森森的剑影,剑气如风,摧的周围草木横飞。
石心这才知道这少年的武功竟还在另两人之上,当下运足十成真力,左掌“推波助澜”, 劈空阻住了黄衣少年左侧的进攻,右手长剑施展不久前学的“三绝剑”第一式“天翻地覆”,长剑如怒海腾蛟,挟浪而起,团团剑影,含无匹之威,朝蓝眼少年轰了 过去。只听“当当当当——”接连十四声双剑交鸣,石心身体在原地转了四五圈方才停住,那少年被迫了回去,连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形。
那少年固是吃了一惊,却不知石心吃惊更甚,要知哪“三绝剑”乃昔年天下第一剑客月满华之父临终前所悟出的一套绝世剑法。后来月满华继承父志,仗剑江湖,以“三绝剑”连败当时三十二名剑道高手,仅在神剑山庄的“龙凤一式劫”下败过一次,平时出剑必饮血,从无一人幸免。而今石心虽是初习未久, 但以他现在的内力而言,这一招的威力也绝非一般高手所能避得开的,由此可见,这绿眼睛少年的剑术绝对已入一流之境。
而现在,当石心发现他只用这只手——只有三根指头的手,就能施展出如此高绝的剑法,诧异之情溢于言表,石心盯着那只手真有点不敢相信。
这边那绿眼少年刚欲向石心敬酒,见他盯着自己的手,不禁心头火起,冷笑道:“怎么?我的这只手很好看吗?”
石心自然听出他话中已有怒意,但此时石心对他已是心存好感,也不愿同他争执,当下微微一笑,道:“你误会了,我并非觉得阁下这只手很可笑,相反,我倒是觉得它相当了不起,能够用三根指头就使出如此高明的剑法,普天之下又有几人。绝对不是一般的NB啊!”
石心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不料那少年性格十分偏激,一来他最恨别人在他面前提到他的三根手指。二来自己平生最得意的一招剑法竟被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人给破了,而现在对方却反过来夸赞自己剑法高明,这岂不是有意的嘲讽。
绿眼睛少年“嗖”的站起身来,冷声道:“阁下这五指俱全的手也未必变声的过我这只有三根指头的残手。”
石心知道对方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毕竟也是少年血性,不肯示弱,也起身冷笑道:“你NB啥啊,别给点洪水就随便泛滥。如此说来,我倒要再领教领教阁下的三指剑法了。”
另二人见状,急忙劝解。黄衫少年拉住绿眼少年道:“二弟,不得无礼,这位小哥对我们并无得罪之处,适才言语也都是肺腑之言,二弟不可动怒,伤了和气!”
另一边疤面少年和气一笑,也劝石心道:“这位兄台,我二哥其实只是性情比较偏激,争强好胜,心地还是很好的,适才得罪之处,还请包含。”
二人好半天才劝得石心与那少年重新坐了下来。
四人继续拼酒,待到十六坛饮完时,疤面与绿眼少年已有七八分醉意,可那大哥却仍清醒如初,石心也渐渐有点坚持不住了,尽管如此,照先前所说,自是黄衫少年他们输了。
石心抱拳笑道:“这位兄台好酒量,不过照现在看来,还是你们输了吧!”
黄衫少年看看自己两个兄弟,苦笑道:“这位兄台酒量也不差啊,宣某佩服。咱们说话算数,愿赌服输,阁下有话请问吧!”
石心收敛笑容,轻声道:“阁下可曾见过‘逍遥侠’独孤云前辈?”
陡闻此言,黄衫少年似是吃了一惊,旋即低声道:“你为何打听这个?”眼睛紧盯着石心,仿佛要看穿他的心。
石心对此人甚有好感,再说酒喝得也差不多了,脑袋也不是太清醒,当即道:“实不相瞒,独孤云乃是在下恩师,五年前我们师徒分别,至今未能再见,适才在院中听你三弟说起恩师,是以想从你们口中得到些消息。”
黄衣少年半信半疑,半响答道:“半月前,我们曾在沧州见过令师一面,以后便再无缘与独孤前辈相逢了。”
“那你三弟想必知道的更多了?”石心急问。
黄衫少年苦笑道:“可是他现在醉了,兄台想必听过,一个能喝酒的人通常都不容易醉,可一旦醉了通常都不容易醒啊!”石心看看爬在桌子上的两个不省人事的醉鬼,只好摇摇头道:“那就算了吧,这问题等以后再问吧!”
那黄衫少年笑道:“这怎么能行呢,我兄弟一向不愿欠人家人情,这三个问题阁下一定要问完,不然我们以后可就苦啦!背着债的日子可使不好受哦。”
石心见状,道:“这……”
黄衫少年似是知他心意,笑道:“你放心,我们若是有令师的消息,一定奉告。”
石心闻言大喜,忙抱拳道:“够哥们,我在此先谢过了!不过——”石心欲言又止。
“阁下有话就问,尽我所知,必据实相告。”黄衫少年道。
石心翻起眼皮,左手摸着下巴,皱着眉头道:“这个……这个……恐怕……”
黄衫少年心里也不禁暗忖:“难道他真的要刁难我们一番?”心里有点摸不着底,口上却说:“没什么,有话尽管说嘛!”
石心忽然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黄衫少年还以为他会出什么难题,谁知他竟然问这个,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在下姓宣名铁,人称天少。”又指着那蓝眼睛少年道:“这是我结义兄弟,老二白剑,人称鹰少。另一个,是我三弟任笑,人称蝠少。江湖人称太行三少!”说到这里也是显得意气风发。
“好名字啊,称号也好,一听就怪威风的。”石心道,可惜他听都没听过。自然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是自己孤陋寡闻还是他们名号不够响亮。
宣铁微微一笑道:“哪里,像我们这样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想得也只是能有一番作为,将来混出个人模狗样来,也不辜负在世上走一回啊!敢问阁下大名?”
石心冷笑道:“大名?算了吧,我可没什么大名,不过也没有小名,就有一个真名石心!”
“石心?好名字啊!起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有学问!”宣铁故作深沉的边说边点头。
“学问?说实话我爹给我起这个名字我都不知道为啥,但跟学问估计占不了多少边。”心里这么想,石心口中却问道:“何以见得?”
宣铁微微一笑道:“古诗有云:长绳百尺拽碑倒,粗砂大石相磨治。久之斯文若元气,先时已入人肝脾。拽碑磨石含阳刚之气,此为石;而斯文元气入肝脾则含七窍玲珑、学富五车之意,此为心,石心二字合起来则正是文武全才啊,这样的名字还能说不好吗?”
石心听了,暗赞宣铁才思敏捷,拱手笑道:“宣兄学识渊博,才气不凡,小弟倒是佩服得紧啊!”
其实年轻人有几个不爱被别人夸的,可这个人似乎有点例外。
宣铁淡淡一笑道:“就我这点水平,也只能是闲暇里自娱自乐罢了,蹬不了大雅之堂。若论学识、才气,天下之大,胜过我的又何止千万!单就我这两个兄弟而言,他们的才学就绝不在我之下啊!”
石心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可好了,古有建安七子名垂青史,今有太行三少联袂江湖,我祝三位今后能在武林大放异彩!”
二人举碗喝完了最后一坛酒。
宣铁起身抱拳道:“多谢石兄弟,宣某在此也祝石兄弟习武有成,名动江湖,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待三人离开后,石心心头竟有一丝淡淡的惆怅和空虚,轻轻摇了摇头,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唉,什么时候也能同他们这般潇洒就好了。”收拾完盘盏,石心趁着酒意和衣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