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从来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字眼。
乡下到城市,小院子到居民楼,奶奶家到父母身边再到只身一人来到梦想的南方城市,大大小小的环境从未停止变换,身边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可自己怎么还没长大,走过太多条路,却始终找不到一条能一以贯之。真不像个成年人。
而走过的,尽管噪杂,却芬芳。
儿时的伙伴,在十几年前的时间里了,故事想起来已经如同小时候看了却没有理解的小说情节那样模糊了。
那些人好像在现在的生活里已经无踪无影了,但貌似人一想起童年,脑子里都自动显现花开稻香,田野里奔跑。美如画耶。
在姥爷背上骑大马。
望着弯腰佝背的姥姥切菜,说:“妈妈也喜欢吃土豆丝呢”。
小院子里骑小自行车摔倒了哭两腔又爬起来继续骑。
这是妈妈口中的我的小时候。听起来真可爱呢,好可惜自己怎么脑袋发育慢没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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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是妈妈把我接到她身边后认识的第一个伙伴,我们就在一个院子里,后来我们每天都一起上学放学,一起穿过那片有小溪,有桂花和蒲公英的树林村庄。
因为上学晚,瑞比班里的其他孩子都大两岁。
还依稀记得那时候从学校回家的路,先穿过一条窄窄的巷子,两边都是矮矮的房子,地上都是黑煤渣。然后就是靠着树林的一条柏油路了,但我们每次都是钻进树林拣最小的路走。那些小小路应该是比我们还要顽皮的孩子踩出来的吧。
我们家离得近的几个人每次都手拉着手串成一串走,到小路了就撒开手,瑞总是走在最前面。
摘下蒲公英用力一吹,就有无数个小伞在空中飞舞,小伞在阳光下依然那么有生命力,我一直以为它被吹散后就死了,所以总舍不得吹。后来小学课文里说那是蒲公英的种子离开妈妈去找新的地方落地发芽了,原来它本来就还有生命力。
这还不够好玩。
然后瑞教我们把蒲公英梗一端的圆圈划成三份,再用手指轻轻向下一压,一整条梗就变成了三条,而且自动卷起来了,放在耳朵上面像个小卷发。
桂花开的季节,瑞会摘下一株告诉我们它是可以吃的,其他小朋友都睁大眼睛从她那里领几朵小花,尝完咯咯笑着说:“好甜”。只有我小心翼翼地伸着舌头舔,真的很甜但还是不敢吃,万一中毒身亡了妈妈气死咯。小时候自己真是个胆小鬼呵。
瑞还说如果有很多桂花就可以做桂花糕了,我们于是齐心协力把那些垂下来的树枝上的花都摘完了。带回家也不知道最后去哪里了,大人们才没有时间做什么桂花糕呢。
周末我们就去树林里,听小溪的声音,玩泥巴洗小手。有次不知在哪里发现了一个能吃的东西,长得像大蒜,圆的,一瓣一瓣的,吃起来却是甜的!蹦蹦跳跳地地拿回家给妈妈看,像发现了什么宝物。
童年的记忆里一直愿意把它当作自己发现的宝物。以至多少年后想起来还去百度“长得像蒜,一瓣一瓣……”,答案是百合,又自言自语道“才不是呢,百合哪会长在北方嘛”。
后来又跟妈妈提起这事时说:“那是百合哎”,妈妈说:“我那时候就告诉你了是百合啊”。原来答案早就有了哎。儿时见了没见过的东西总会惊讶地张大了小嘴,长大后发现那是源于无知,但心里仍然住着个小孩相信那是丛林里的小精灵专为自己准备的宝物。
后来一个寒假过后,那片树林变成了荒地,里面堆满了钢管铁架。那片长满蒿子的荒地承载了童年时期一大片恐怖记忆。
就是在那个两边都是黄色枯草的小道入口前,看到一条灰色的小蛇探出脑袋,吓得我站着不敢动,怕它发现自己,搓着脚往后退了一点又一点,盯着小蛇从左边草里进去右边。可我还是不敢走,就悄悄转头往回走看有没有认识的同学,不料那家伙可能看出了我的胆小样。
一个比我高一丢丢的男生,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问我要钱,记得吓得我低着头不说话在那里直哆嗦。然后不知怎么他就走了。
忘了为什么那天瑞没有和我一起,反正那天放学回家跟她说这事,她说:“要是我在,反手就给他一拳。”
瑞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煤矿出事故去世了,她和妈妈还有哥哥挤在一间小房子里。有次看到她妈妈拿着鸡毛掸子打她,好像是因为她拿了抽屉里的钱去买发卡。
她哭得都没有声音了。但是哭完她就笑呵呵地拉我去她家放CD一起听,电视里的漂亮姐姐后面有双白色的翅膀,从空中落到舞台上开始唱歌,瑞肿着眼睛跟着一起哼,而我那时候傻傻的根本不知道歌词唱的是什么。现在想起来那调子,应该是《隐形的翅膀》。
每一次,
都在 徘徊孤单中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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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年级时期的自己每次暑假最期待的就是回奶奶家了,那些五岁之前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孩子,对自己来说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自己完全没有和他们在一起的记忆了,但总觉得我一定是他们的儿时伙伴之一呢,因为每次回去他们都带我见识了那么多好玩的。
奶奶家隔壁有个小男孩,人们都说他是这个村里最贪玩淘气的孩子。他能让玻璃球乖乖地溜进挖的洞里,能用玉米的杆做一个眼镜框出来,能找到圆圆的能黏在衣服上的植物。他笑起来眼睛都眯在一起了,嘴张的老大发出“哈哈哈”的声音。
他总从他们家门口的梨子树上摘几个偷偷揣在衣服里躲着她妈妈拿给我们。有时妈妈不让我和妹妹出门和他们玩,他就带着小朋友揣着核桃从奶奶家大门里滚进来给我们。
大门口的大黄狗看着一个个核桃一路滚到我和妹妹脚下,汪汪汪叫个不停。
有次他带我们去偷西瓜。他安排我和妹妹站在外面放哨,他和另一个小男生潜入菜地,一会儿怀里揣着个小西瓜出来了。他用肉乎乎的拳头卯足劲下去,小西瓜就破了一个口子。大家伙吃完西瓜,脸都被西瓜染红了一大半, 他说:“其实偷的是我家的西瓜,哈哈哈……”
以后我也可以傲娇地说:“我可是偷过西瓜的人哦”。
如果说青春里的人如朴树所唱的那样,像花儿,那童年里的人儿就像精灵,蹦蹦跳跳的,快乐的,顽皮的,闪闪发光的。
尽管没有陪着自己一路走来,但他们永远被封存在记忆的水晶球里,一颗颗小精灵,在花丛里闪耀着。无关岁月。
嗨,请好好守护你的那只水晶球,别让小精灵散落天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