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序
小镇打破了往日的平静。
一个年轻男子由镇长陪着,向那片荒废已久的建筑走去。两个本地人在前面开路,其中一人手上拎着一只行李箱,不必说,自然是那个年轻人的,另外一人手上拎着一串鞭炮,用来给这个年轻人接风。
走了不远,几人的眼前浮现出了一栋建筑,那是小镇上唯一的小学。镇长把同行的人领到小学歪歪扭扭的铁门前,并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对着那锈蚀了的铁锁摆弄了半天,随着门锁的“咔嚓”一声,那扇铁门被嘎嘎吱吱地推开了。接着,那串鞭炮也应声响起,附近的镇民循声赶来,镇长看着周围逐渐聚集的人群,大声说道:“这个年轻人刚从大学毕业,到咱们镇教书,以后大家把孩子都送到这里来上学。”
安排好住处后,镇长带着年轻教师一家家的走访,告诉大家年轻教师到镇支教一事。很快,新学期到了,开学的第一天,日头正盛,白云蒸腾,山野林间透出被枝叶摇碎的稀疏阳光,蝉鸣伴着孩子们的读书声,咿呀作响。
(二)酒酿鸡蛋
小学的老师和学生都不多,这个年轻人也充当着多种角色,往往上节刚上过语文课,下节课就让孩子们拿出数学课本。他带孩子们到田间地头,在自然中授课,还教孩子们唱李叔同的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大多数孩子的家离小学有一段距离,往往需要走一段很长的路才能到。冬天,太阳出现得晚,布满苍茫白雪的山头在暗哑的晨光中总像一幅整洁干净、不加粉饰的画卷,恍然间出现一个孩子的身影,仿佛是一笔突如其来的笔画般,在一瞬间划破天地间的白,为雪岭浓浓地着上了色,孩子们也在缓慢的移动中,进入学校。
大多数孩子中午都不能回家,靠从家里带来的土豆烩饭,又凑合了一顿。年轻教师怕孩子们吃不饱,常常自己学着做酒酿,到饭点时往往会端一盆自己做的酒酿鸡蛋给孩子们吃。每到分配酒酿鸡蛋,年轻教师端着食物进门时,教室中都会哄声一片。
年轻老师把讲桌当做临时的餐桌,孩子们在讲桌前排着队。许多时候,食物盛到碗里时,酒酿总比鸡蛋多,而汤水又比酒酿多。可就是这样,孩子们总是吃得很开心。胃口大的小孩会多排一次队,年轻教师嘴上说着孩子们贪吃,而手上总会多打一些。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十一个年头过去了。当年需要仰视年轻教师的孩子们如今已经和他一般高,而年轻教师也褪去了当初刚到小镇时的青涩。一天,乡政府那边传来了消息,听说乡镇小学要和县里面的学校合并了。年轻教师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了下去,在他的一方书桌前,长久地低垂着头。
很快,年轻教师要离开小学的消息如一束蒲公英被扬在空中般,四散而下,风一吹,便传到了每个孩子的耳中。最后一堂课上,孩子们都没忍住,在年轻教师进入教师的那一刻小声啜泣起来。小小的教室中,哭声像决堤的潮水般,渐渐击溃脆弱的防线,在教室中长久回荡。
(三)曲终,人离
离开小学的那天,乡政府派了一辆车来接年轻教师。那天早上,家长和学生们早早就守在小学门口,年轻教师走的时候,同十一年前初到时一样,仍旧拎着那只行李箱。在岁月的洗礼下,行李箱已经有些变形、褪色。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汽车发动的那一刻,孩子们齐声唱起了年轻教师曾经教给他们的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年轻教师远望着这群孩子们,回想起在这个小镇庄的十一个日日夜夜,想起与孩子们度过的每一帧画面,往日时光好似电影片段般,瞬息而过。
他的内心生发出一种特别的情感,那感觉就好像与一片辛勤栽培的树林渐行渐远,只听见风吹树叶的窸窣声,那声音涌向树梢,涌向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