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英雄传前半部杂记

“从《儿女英雄传》读旗俗”系列已经写完了二十回，也就是全书回目的一半已经完结，自然要做一个前半部的杂记。

虽说是有想法的杂记，但是没有腹稿也没有提纲，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就是，所以内容难免跳跃、混乱，还请看官努力追随。

首先来说，前半部的情节什么的，这里一概不讲，以防有剧透的嫌疑，欢迎大家自己阅读本书。不过为了进行分析，我们姑且把文中人物的出身做一个统计。

安老爷和安少爷，正黄旗汉军，安氏，世族旧家，祖上有过世职，袭次已完。（第一回）

安太太，佟氏，汉军世家，旗人，不裹脚。（第一回）

舅太太，安太太佟氏的嫂子，旗人，不裹脚。（第一回）

张金凤，河南彰德府人，民人，裹脚。（第七回）

何玉凤，正黄旗汉军，何氏，世族旧家，祖上有骑都尉世职，袭次未完。旗人，裹脚。（第十九回）

何玉凤之母，尚氏，三藩汉军尚氏，世家旧族，旗人。（第十九回）

换句话说，整部小说，是以两个汉军世家和一个乡村民人的家族共同完成的，或者说，至少前半部是这样的。

然后我们再看文康之人，镶红旗满洲费莫氏，生活年代约在嘉道咸同四朝，为大学士勒保之孙，一生中家世从盛转衰。

于是乎，依照“人写书，书映人”的观念，书内所用的语言、礼俗、服饰，应该和嘉庆至咸丰时期的语言、习俗、服饰有关，而且与红楼梦等虚拟的时代不同，《儿女英雄传》是明确发生在清朝，这样一来，小说里反映出的清代旗、民的风俗就应该更符合事实，当然，是一定程度上的。

从书内的旗人制度和旗人风俗来看，可以说是非常的详尽，从旗人阶级的并称，八旗户下人的地位、称呼、用法，旗人世职的问题与世家的身份，旗人科举的问题，汉军重丧的问题，等等等等，都有体现。民人的角度来讲，体现的内容也比较丰富，如裹脚问题，以及乡间的一些想法和婚俗。最有价值的，可能要数礼俗部分，仅以前半部来讲，旗礼的请安礼，抚鬓礼，拉拉礼，甚至有抱见礼的一些疑似记录，汉礼部分，拜礼，拱手礼，万福礼，也都比较清晰，特别是满汉礼俗的“接礼”与“对礼”，我认为是这部书对我来说最有价值的地方。

不过总体来说，很难说文章体现的文化完全符合他们的身份，特别对于民人来讲。如张金凤，张金凤说话的方式，有极少数符合北京北城旗人的口语，而安少爷在某寺遭劫，其寺内的民人妇人说话也是京字京腔，估计这就是作者自己代入感太强的缘故。

又及，曾经看到过很多研究文章说张金凤和何玉凤是典型的满洲女子形象，体现满洲女子开放等等，不过说实话，如果把他们加一个冠词，即“符合清初满洲女子形象”，可能还是有些符合，但是以我的经历来说，我所见到的满洲女性，多半是安太太和舅太太这种形象，即清初的尚武、蛮横、一味开放的风气早已消除，但是持家、有主见、善良、幽默、特别是喜欢斗嘴（这种斗嘴应是北城人所特有的，即所谓旗人“嘴刁”）的情况，这可能也是入关之后，清中后期旗人女性的常态。

语言上，文中偶尔出现过满语，如格格，阿哥，巴图鲁等，都是常见的满文，但是如库图扐等对于汉族读者所不熟悉的词汇，也是偶尔出现的。另一方面，北京话，特别是北城话的一些词汇，大量的出现，只不过我的摘录里都没有记录罢了。这里凸显的一点是，从《儿女英雄传》的语言来看，清代北京旗人的口语里，儿化韵用的比现代北京话要丰富的多的多，用现代北京话来念这些北京话，甚至有些拗口或者奇怪的感觉。这不得不证明了北京话也在发展，至少儿化韵变化还是很大的。

最后提到文化概述的问题，这点是我不想提及的。从小说看民族性或者民族文化等“大问题”，这是我的忌讳。小说就是小说，史料笔记尚且真伪虚实，何况是小说呢？不过我觉得有一点是需要提出的，那就是清代旗人崇尚的一种侠义的规律，似乎都是从侠义、勇武、逆上，进而发展到懂礼、报国，甚至于最终为国捐躯。这种规律当以三官保为典型例子，而到了《儿女英雄传》中，从山贼们在安老爷的感化下洗手不干，到何玉凤的各种经历，不得不说都有这种规律的影响。这或许应该是清代一种尚侠风气的演变？至于它能代表什么民族性，体现什么大的思想，我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