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贝尔《千面英雄》:从超意识到无意识的回归

      约瑟夫·坎贝尔的神学著作《千面英雄》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确立了坎贝尔作为神话研究权威的地位。这部神学著作从不同的方面说明了英雄的相似性,全书的主要内容分为两大部分:一是英雄的冒险,一是宇宙演化周期。从两大部分全面细致的阐述了神话、英雄,从而证明了全世界的各类型英雄的相似性,同时坎贝尔也提出了现代社会神话和英雄在人类视野中的变型。本文主要从英雄成为英雄所需要的主观方面的条件入手,即从英雄自身的意识入手探究他们在成为英雄的过程中所历经的思维层面上的变化。由此去验证各民族、全世界的英雄在这一方面的相似性,从而得出英雄在一象征符号在神话乃至在整个人类生活中所具有的重要意义。

      张承谟先生在《千面英雄》的译后记中这样写道:“因此他把这本书定名为《千面英雄》,意思是英雄的面孔纵然千差万别,然而这些面孔只不过是一个单一的英雄在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的神话中的不同表现而已。”从这个意思出发,我们不难发现,所谓英雄不过是抽象出来的对于人类意识中某一特性所具有的共性的具体形象而已。我们先去看看坎贝尔在对于英雄历险模式的描述:“英雄从日常生活的世界出发,冒种种危险,进入一个超自然的神奇领域;在那神奇的领域中,和各种难以置信的有威力的超自然体相遭遇,并且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于是英雄完成那神秘的冒险,带着能够为他的同类造福的力量归来。”仔细分析英雄历险的模式我们便不难得出本文的中心,即英雄从无意识到超意识再到无意识的回归。这似乎可以作为对于这种普遍模式的简单化概括。我们首先得质疑,在人类世界中,无论是真的历史还是虚构的神话或者传说,英雄这一特殊的群体毕竟属于少数,而到底是什么因素促成了他们成为英雄?成为英雄的首要条件得是“个人通过长期的心理修炼,完全抛弃他个人的局限、个人的特性、个人的希望、个人的恐惧,于是他不再抗拒自我消灭,因此他终于变得成熟,从而能和天父合二为一。”也就是说,要成为英雄,首先得摆脱作为普通人的人的特质,或者说,必须消除特性而认识到自身内在的本质,并且要明白自己本身就是这种本质。而达到这种认识的前提便是从人类的无意识到英雄超意识的跃进,获得这种超意识的途径除了脱离自己人世间的日常生活即原来的无意识的生活圈子而进入一个“超自然的神奇领域”之外,还需要自身的彻悟。正如达摩的例子与众多英雄例子一样,这些英雄的意识都曾一度非人类,都曾一度适应于超自然的领域而不再是人类的生活空间所具有的意识。

        此外,英雄在进入超自然领域之前,他们是属于人间的普通人,而英雄与人如果模糊的划分,他们是属于两个身份的范畴,如果从对英雄的界定标准来讲,两者是相矛盾的。而英雄如果脱离原先的身份认定而进入英雄的范畴呢?这就是死亡。“他因死去而不再受他个人自我的影响。”也就是说,通过死亡他们脱离自我身上的特质,脱离作为人身上的无意识状态,而进入超意识的认知和超意识的领域。“在生活中,每一种生物都以另一个生物的死来维持自己的生存。”这里似乎赋予了死亡一个永恒不灭的意义,即生死轮回的观念,生并不是生命的开始,死也不是生命的终结。相反地,死亡更像是获得生,获得永恒的一种途径。这也是为什么英雄在进入一个超自然的领域之后,往往会带着在超自然领域得到的神物或者观念回到原先的日常生活,再用其拯救日常生活的原因。我们暂且不论英雄在进入超自然领域得到的帮助和所要历经的磨难,单从他从日常生活脱离再从超自然领域回归到日常生活这一简单的路径模式出发,我们去探寻这一路径的角色转化的途径便是生和死的转化。

        我们知道,英雄在超自然领域取到的神物或是超自然的意识观念,是可以用来被拯救原先的日常人类生活的,但是我们也必须知道。自然领域与超自然领域是分属两个不同的空间甚至于时间领域,正如五四时期的西方现代思潮必须经过中国本土化的改造才能在中国产生影响的道理一样,超自然领域的规则在自然领域未必有效。这就需要作为超意识载体的英雄在用超意识拯救日常生活的时候,要用原先的适应于自然领域的无意识将超意识转化为人所能理解并接受的规则。也就是说,英雄在回归到原先的生活之中后,必须再以自然领域的意识状态生活。“英雄的第一个任务是有意识地去体验先于宇宙演化周期的阶段;去朝反方向冲出宇宙形成的各个时期。接下去,他的第二个任务是从那个深渊返回当代生活中来,在当代生活中充当一个能转变神的潜能的凡人。”“凡人”就意味着英雄在回归之后所扮演的角色的转化,当然我们也必须明白,回归之后的英雄虽然再次回归到无意识的状态中去,但是较之前的无意识是有本质的不同的。他是一个“能转变神潜能”的凡人,而不是一个具有自身特征,具有个性的凡人。从这个程度上讲,英雄本身就是一个转化超意识为无意识从而拯救世界的形象。

       当然,坎贝尔在“英雄的童年”一章中也曾说:“一直存在着的倾向是使英雄从出生时或甚至从入胎时起就具有非凡的力量。”这似乎与前面说过的英雄成为英雄首先要具有超意识的观点,似乎更倾向于英雄成为英雄是神选择的后果,他们的地位是预先确定的而不是通过努力所达到的。我个人认为这并不矛盾,因为无论是预先被确立的英雄抑或是通过努力所达到的英雄,都必须历经一个超自然或者备受屈辱的阶段。从思维层面上讲,他们都是经过醒悟并最终发现神的本质、世界的本质与自身的本质的同一性的。

       从无意识到超意识的跃进,从超意识到无意识的回归,思维层面上的变化在显示出英雄固有的历险模式的同时,也显示了英雄作为一种特有的象征符号在认知世界本质解救人类精神困境方面的重要意义。同时,这样一种类似模式化的思维变化过程也正显示了《千面英雄》中英雄的同一性和相似性。尽管英雄千变万化也走不出英雄的普遍的抽象概念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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