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思考,但我知道思考通常都不快乐,它伴随着痛苦,想的越深入,痛的越深刻。但,纵然如此,我依然肆意地陷入自己的思维当中,我不喜欢和别人交谈,我擅长的只有审问自己,当我要面对自己以外的他人,我不知道该如何调整自己的表情和动作,惊慌失措,就像是失灵的摆钟,不听控制,自己都觉得荒唐滑稽。
我尽力地讨别人的喜欢,很不幸,我自认为的最好的样子,无法迎合这个世界残疾的眼光。我难过,不为此,为这残疾的世界。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不再和人类交朋友,我要逃到另一片森林,也许我会和松鼠交谈和小溪嬉戏。或许我没有舒适的房子,可那有什么关系呢?我不需要房子,我曾经发现桥洞下面铺上一些树叶和花草就成了浪漫的家,我也曾经住过山洞,小时候发脾气出走,山洞就是一个隐秘而安全的地带。我不认为,我们一定要有房子才能幸福,房子毕竟不是家。我打算,就这样安顿我暂时出离的灵魂。
其实,我生活得并不轻松。我有很多洒脱的主意,但是也有很多的牵绊,不,我想,该换个词,牵挂,可能更合适。我这样的存在困扰着我,究竟,我该为谁考虑多一点,我该选择怎样的命运?命运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为什么总让活着的人流泪?脆弱的时候,觉得人,甚至不如草芥,凋零可能瞬间就降临,毫无预兆,但,每一根草都有他确定的周期,这样想着,便不可收拾的感伤起来。到了这样不可避谈的年纪,流泪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以前,我常常看到我姑姑暗自哭泣,那时,我一点也不明白。多可笑,竟同情起来了,我居然同情无缘无故的脆弱。我是这样清清楚楚地记得我当初有多么憎恨眼泪。每一次妈妈和爸爸吵完架后总一个人哭个没完没了,没一个声音,都刻在我无意的记忆中,我并不想记住这样悲哀的声音,它让我恐惧,那时妈妈总问我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爸爸妈妈离婚了,你会和谁一起?”每一次,我都憎恶地回答我谁都不跟。我憎恶的是分离本身,我也同样唾弃不幸的选择。
不知道是什么冥冥之中保全了完整,我不用选择。我看着东拼西凑的感情弥补着某一些残缺,完事的遗憾可惜太多,在我心里,就不再相信完美。勉强总是强大的,无形而致命。开始,我也哭,后来,累了,我就接受并习惯,这就是宿命吧,每一个人的劫难都是在劫难逃。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终于长大了。我选择一座离我家很远的城市念书。寒暑假的时候,我却发现了爸妈越来越无法隐藏的白发。我偷偷哭了。这两个人当初只是陌生人啊!可是现在他们一起变老。我相信时光已经难以再改变,它会稳稳地前进,稳稳地带他们到时光最美的那一端。其实,最可恨最无情的人是我,一直冷静地旁观,哪怕心理有一点触动,也总是小心地隐藏着。隐忍是多么残忍的性格啊,我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罪恶。
我还是像我讨厌的那样生活着,没办法改掉的毛病,常常让我深夜失眠。我渴望安眠。幻想没有尽头的美梦。拒绝说漂亮的话,所以我常常无话可说。寂静的时候,除了可怕的急促的呼吸声,全都是尘嚣。在尘嚣之外,我的孤独,不言而喻,又无人可说。
最幸运的是,我接受一切意外。平静地完成自己的轨迹。我走啊走,已经没有力气像年少的人们一样奔跑,一段旅程之后,我回过头来看,只有身后的斜阳。是我太贪恋,所以不走远?不。心还困在那里,怎么飞翔。汽笛声穿破小城,抵达看不见的远方的耳朵,停在哪里,又成为谁的烦恼?我能知道仅仅是我的担忧和懦弱。下雨的星期天,我不敢出门,害怕雷声,害怕闪电,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我讨厌打雷,讨厌闪电,却痴迷于阴天雨天。幽雨如丝,滴滴洒落心间,化成忧郁的温柔的水花,闪烁着诗的气韵。这些精灵曾经也有许多和我一样的无法倾诉的心事吧,不然为何如此凄楚苍凉?偏偏,我的城市很少下雨。我不能拥抱它。
我站在阳光下,承接一缕温暖,埋进心窝,我以为,如此,我便有了滚烫的心。在我还是梦想者的时候,我写过一封信,地址是天堂,收件人是“海子”。而,我再也寻不回当时的信,正如丢了自己一样,怀念“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天真。仅仅怀念而已。
还会改变,月光也不是夜夜如水,我,又岂敢窃取一份遗恨,夜夜凭悼。像火车般缓慢地飞翔吧,才能看清一路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