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初入此地时,大雨倾城,刚下车便兜头浇了个彻底。
这座城雨水充沛,这是我的初印象。
江南的一座小城,交通发达,人心也通透。对于我一惯爱直截了当的粗人,便是辗转委婉也别有趣味。
城是好城,人是好人,然事却与愿违。
初踏上这片土地,时常将伞遗失。下雨时不着急回去,却偏生要故作惬意徜徉寂寥的雨巷,一个手执油纸伞的姑娘也未曾遇见。生活惯会开玩笑,巷中人家掩门避雨,此刻我怀疑戴望舒遇到的那个结着愁怨的姑娘是他臆想出来的。
或许是刻意之心太甚,以我二十来载的经验:等人不来,寻人不见,便是缘分未到。
我同她亦是。
时常宽慰自己,强求不来,顺其自然。饶是如此,往后遇上此类情况,仍免不得要争取一番,争不到便是命里无,争到手便是金诚所至。瞧,命是托词。
与她分别,互道再见,却也是再也不见。我同她之间本无过深的情分,也是一场大雨一场梦,相互依偎在一方伞下,挨的很近。一来二去,我率先捅了这层破纸。她长发飘飘,言语温柔,配我实在绰绰有余。十八岁的愣头青,拥着一个丁香般的女子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少年心性,总有些极端英雄主义的臭毛病,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自然深信女人如衣服的鬼话。一拍胸脯有横刀立马定天下的壮志,现在想来着实可笑。若我当时乖觉端正,现下会否遗憾少年岁月寡淡如水,这又是另一番心境。
十八岁的雨渐疏,人生忽如远行客。人的悲哀大多来自本该属于你的,你却永远在寻觅新的,到头来一无所获。如果在十八岁我体悟了这些道理,人生或许能行的顺畅些,也不用此刻冒着大雨妄想寻一个诗中的女子。
一晃十多年,不知不觉。这些年遇上了各式各样的人,或喜或悲。
前阵子回家,遇上老同学,面含春风,生活幸福。他拍着我的肩说:“你小子差不多得了,老大不小了。”我一面寒暄一面称是。小城的风光无限,民风淳朴。早晨阳光明媚,形形色色的人物奔波在路上。夜幕笼罩,疲惫面皮带着几许笑意,赶回家同家人一道说说话。我立于窗前,静静地瞧着。
一个人一种活法,时常瞧见一些人宣扬成功学,而有些人天生爱安稳。所谓你钟鼓馔玉,我自固守南山。
我同她亦无甚嫌隙,便是一个欲向东,一个欲西去,不顺道罢了。此后我遇上的,同路的也大抵是一时,结局仍是江湖再见。
人生走走停停,时常忆起少年之事。我这个年纪本该潇潇洒洒红尘作伴,却有诸多牢骚,委实辜负了大好岁月。
现在,我出门便会瞧一瞧天气预报,时常晴天带伞,以从容应对岁月中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