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要坐1个小时的车去听讲座,车上的人不多,还不到上班点,可开的也不快,晃晃悠悠的来回颠簸。她正好可以一直坚持把头扭向车窗外,这样就可以掩饰时不时从脸上滑落的眼泪,偶尔脖子扭累了回头的时候,眼泪就可以擦去了。
愣怔着看向前排的时候,她就想在脑子里写首诗,记忆中她一共有两个时间段控制不住的要写诗。
第一个时间段是初中时期,秋天的时候,门前的山坡上开了黄的白的野菊花,又有一些红了的树叶,很美,就开始写诗,积攒下来就写了几个本子。有一天打扫厕所,作为班干部的小薇就是找不到他组里几个调皮男生,后来知道他们出校门玩去啦,就和他们理论。其中一个说:“你不就是写诗吗!大海啊!齁咸,大地呀!土坷垃!我也会写,咸菜头子啊,就饭吃”。原来小薇的外号“咸菜头子”。气的小薇哭了,加上功课紧张,就再也不写诗了。
第二个时间段,就是到了谈情说爱的时间了,那种记日记还不能明了,还想表达点什么的意图,只有写诗才能相配了。直到遇到现在的老公,有一天下了一锅面条吃,锅里的面条一直沸腾,捞上来的时候锅底已经糊了。看着他一脸惊讶的表情,一锅糊了的面条不知怎么就糊住了写诗的欲望。
可现在小薇就控制不住的在脑子里写了:
《自闭症》
倏尔一阵风
吹来了自闭症
吹过眼睛 就流泪
吹过嘴巴 就发涩
吹过身体 心就痛了
风 孩子 自闭症搭伴了
孩子1岁,自闭症1岁
孩子3岁 自闭症3岁
孩子10岁 自闭症10岁
孩子100岁 自闭症100岁
我活着,孩子活着, 自闭症活着
我死了,孩子活着,自闭症活着
我死了 孩子死了,自闭症或许死了,或许活着
风在吹,,,,,’
忽然车就到站了,目的地到了,小薇忽然想起,今天是来听一场关于自闭症的讲座,据说是一个很著名的专家讲,对小薇来说,意义重大,因为这是她听的第一场自闭症讲座。
进到一个院子,地面连水泥都没有,直接裸露出建筑垃圾的土块。门口有两个垃圾桶,垃圾扔的时候不那么顺意,有挂着垃圾桶边角的,有躺在垃圾桶四围的。垃圾桶对过,就有一根弯的晾衣绳,上面搭着两件衣服,衣服顺着弯绳也在中间弯着。
打了几遍电话,终于确认,门口的台阶上顽强的趴着几块野草的门口就是要到的地了。进去后很热烈,人一堆,还没开讲,七嘴八舌的谈论着。
一会一个台湾口腔的人开讲了,小薇拿出笔记,整整一上午,都是她以前没听过的,结论就是只要眼神特精神的孩子,只要放心交在他手里,最后肯定能上学。这话让小薇心里忽然就动了,她儿子最出彩的就是眼睛,记得开车过收费站的时候,收费站小姑娘就那么看了儿子一眼,就夸他,这眼睛真漂亮。
最后一个提问环节,小薇就热烈了起来,想一想就提问了“我的儿子2岁了,他为什么还不说话?”
“2岁不说话,还有8岁不说话的呢,那你家孩子在我这里做评估了吗”。
“评估?”小薇一脸懵圈的样子,这是一个老师跟她说 :“新来的家长等一会过来填表。
小薇 磨磨蹭蹭的等,她身边看起来一个奶奶模样的人,她很想像咨询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大约看出来小薇的意图,她说:“你急什么?孩子才2岁,我们都是从你那时候过来的,我孩子都9岁了,你家孩子希望大着呢!”“我是冬冬妈妈,看我有白头发了吧,都是被孩子急的”。
临到小薇填表,她一边填表一边看到那位专家,专家身边围着的家长已经不多了,就带着表格过去,迫不及待说“我家孩子2岁,他眼睛很有神,这样的孩子最后怎么样?”
“带来我看看,用我的这套方法,我保证孩子6岁上学”。
然后拍了拍小薇的肩膀,小薇惊喜起来,仔细的看着专家,中年肥腻的模样,在小微看来更像镀上了一层学者的风范,后背上零落的头皮屑和中午穿过玻璃的阳光一样,闪着同样的风采。小薇仿佛看见了希望,迎来了信心。
等出了门,再看到晾衣绳弯曲的衣服,小薇就有点想去把衣服抻直了,或者把绳伸直了,这一定是一个忙碌的家庭主妇或者没有女人的男人晒的衣服,她压抑着冲动的同情,最终看着那根弯曲的绳子走出了院子。
回家的车上人就多起来了。再一次看向前面的时候,还是想写诗
风在吹
眼睛 嘴巴 身体
痛也有累的时候
累过了,有时候就不痛了
倏尔一阵风
吹过车轮
吹过眼前人
吹到了6岁孩子学校的门口
一定是春天
一定有漂亮的,聪慧的,温暖的女孩
一定有莽撞的,傻楞的,坏笑的男孩
还有一个妈妈
一个送孩子上学的妈妈
来来回回烧脑般的折腾,不知觉就到家了。孩子奶奶开门,已经在等着吃饭呢,小薇老公自从孩子查出自闭症后,就去了外地,因为那里赚钱多。
可昨天老板准假回来了,为什么还不在家?
孩子奶奶说,去见一个朋友了,看看有没有好的机会,回来最好。
刚坐好,门铃响了,小薇开门,一个瘦削的年轻人:“我是猪大肠,这是老范家吧,我是他朋友”“猪大肠?”
还没等小薇反应过来,“猪大肠”又开口了“明天,我来拉你们一家去即墨,我家住楼上,嫂子你和范哥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