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中看了一段话:窗上洒满着白月的当儿,我愿意关了灯,坐下来沉默一些时候,就在这沉默中,忽然像有警钟似的来到我的心上:“这不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吗?此刻。”于是我摸着桌布,回身摸着藤椅的边沿,而后把手举到面前,模模糊糊的,但却认定这是自己的手,而后再看到那单细的窗棂上去。是的,自己就在日本。自由和舒适,平静和安闲,经济一点也不压迫,这真是黄金时代,但又多么寂寞的黄金时代呀!别人的黄金时代是舒展着翅膀过的,而我的黄金时代,是在笼子过的。
很打动人的一段描述对不对?因此去找了《黄金时代》来看,近3个小时的电影,一点都没有枯燥和拖沓的感觉,在唏嘘中看完了萧红的一生。
以前对萧红并无特殊印象,哪怕看过《呼兰河传》,也不太能欣赏得来。哪怕记得小学课本中的《火烧云》,也没觉得这是特别的美文。反而奇怪鲁迅先生,为何会捧她。至于萧军和端木,名字都不太熟。
萧红和萧军,一对惺惺相惜,精神高度共鸣,捱过困苦危险的时期,最后却分道扬镳了,想想也是感慨的。分手时,他们之间还有爱吗?于萧红,答案是,她爱各种面孔的萧军。于萧军,他实是个多情又有才华的浪子,容易爱上一个人,也容易抛弃一个人,他的心,也一直在流浪,没有归宿。因此二人分手,于他是解脱和自由,并不是痛苦。
他俩的歧路,我觉得有以下几点。
其一,萧军的骨子里有强烈的大男人主义和英雄主义的气概。他有理想,有抱负,有才华,有英勇。作为鲁迅的头号弟子,他会用笔来斗争,他会投身革命来报国,他会亲身上阵打日本,这样一个志在四方的热血男儿,是不会被儿女私情牵绊住的。儿女私情于他是一时的事情,但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当然,这与当时的时代背景有关。
但萧红,虽受鲁迅先生的点拨和左联思想的熏陶,她的进步行为和进步活动,萧军带动她参与的多。于她个人,她喜欢写作,凭借自己敏锐的感觉和深度的感情,以女性的感性视角,去观察身边及生活中的人群。她的作品,更多的展示了时代大变革中的缩影,写平凡人的悲剧,写饥饿与贫穷,而不是直面抨击黑暗现实,表达不满,更不会着墨直通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主题。
所以,在文学的殿堂中,二人就算有分歧也有话可说,但在大志向上,并不统一。
其二,萧军的性格率性随意,为人仗义豪爽,结合了书生的狷介豪放和江湖侠客的不拘小节。这样的特点,注定他不会关注到女人的感受,没法体会到女人需要关怀和体贴。更因此,他会对萧红动粗,脾气上来会动手。哪怕萧红替她隐瞒,他都直接拆穿。
但萧红,自小到大,除了在祖父那里享受到疼爱外,短暂的一生中,饥寒交迫有,爱和温暖没有。她义无反顾地爱着萧军,把他当良人,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理书誊文稿,容忍着他对感情的不忠,包容着他的坏脾气。她是多希望有个亲密的爱人,相互包容,相互扶持,共同面对风风雨雨,苦点没事,累点没事,穷点没事,危险点没事,有情照样饮水饱。只要有人真挚地爱着她,让她更有乐观地应对生活中的种种苦痛啊。可惜他不是,他的心依然距她越来越远。
而萧军,实不是萧红的良配,甚至不是任何女人的良配,因为他虽多情,不长情,给不了女人想要的安全和稳定。因此他眼中的萧红,必然有各种不合适的缺点。志趣不一,吸引不再,渐行渐远,也成必然。
其三,萧军初为她的才华吸引,但在一起后,却看低她的才华,不尊重她,把她当成附属品,不认可她的创作实力,让她在精神上倍觉痛苦和寂寞。
但萧红,一生追求自由,不惜叛离原生家庭。不惜东渡日本。哪怕萧红的朋友,也都是经萧军认识的。加上萧军精神上的强势和压制,他们在一起的时期,萧红很难说得上是自由的,更多的是压抑和痛苦。
其四,健牛和病驴。这点已经说得太多了。除了生理上的不和谐外。身体健康的人,是很难理解拖着病体强撑的人的感受和煎熬。他们没有病痛,想去哪就去哪,因此对生活,对远方都充满了追求和斗志。但是病驴,因为身体的拖累,因为生活的不轻松,其实是疲惫不堪的,毕竟萧红不是鲁迅先生。她只是个向往稳稳的幸福,希望有个安定温暖的避风港湾,哪怕是暂时的,哪怕是临时的,让她不必那么苦,让她更加坚强,让她安心写她喜欢的文字。但这些,显然萧军更不能满足她的理想。反之,他还会认为萧红成为他向前进的拖累。健康的人和不健康的人在对人对事上,产生的分歧,在他俩身上必然应验了。
从这几个角度看,萧红只是个身世凄凉,经历沧桑的才华女子,她想要自由又舒适的环境,想要有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黄金时代,那个时代的张爱玲,何尝不是有这样想法的一个小女子。
我们今天对萧红的认识来源于很多野史,没有正面报道的野史,以当代的视角看近代的事件,以无法感同身受的广角来调侃萧红的风流情史,以局限的眼光看动荡年代发生的复杂事情。
依我看,这是一个大男人与一个小女子的情感起伏,这是一个乱世中的才女遇到一个渣男的爱恨纠葛,所以,终成陌路不相见,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