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死后到了奈何桥,孟婆端了一碗孟婆汤给你,在喝下前,你想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后悔派的说: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不懂珍惜,现在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话太多,说的孟婆汤都凉了;也有家庭派的:不要让我忘记我的家人和朋友可以吗?不过大部分中国人是这么回答的:不要香菜,多放辣椒,谢谢!
这个回答,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在我们国家,吃,博大精深,根深蒂固。我们见面时,常用的打招呼方式是:诶!吃了吗?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即使在你学了多年的商务礼仪,老师不断告诫,最起码在厕所,别用这句话打招呼。可当两个男人在厕所便池狭路相逢时,如果不说点什么,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偷窥对方的尺寸。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们往往需要用更尴尬的方式去化解,于是:吃了吗?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这让我想起来有次和同事们在公司闲扯,聊到一半时,一位站了起来,说了句令我们匪夷所思,浮想联翩的话:饿死我了,上个厕所。
什么叫文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细细数来,从娘胎生下来,我们的人生就是一场“宴席”:满月酒、百天宴、生日Party、喜宴、丧宴、晋升宴、单身乱搞宴;一年春夏秋冬,各种节日也都跟吃有关:小时候过年,那是从头吃到尾,除夕夜吃饺子,边吃边浮想联翩,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大年初一图热闹,火锅架起;正月十五吃元宵,四月清明吃寒食,五月端午吃粽子,八月中秋吃月饼,九月重阳吃糕点,冬至吃饺子,腊月吃腊八,送灶神吃灶糖,大年三十团圆饭。几顿吃下来,一年也就过去了;再吃下去,一辈子也就没了。
中国人爱吃、会吃、能吃,世界闻名。有这样一个说法,美好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住美国房子,娶日本妻子,请中国厨子。中国菜在于其复杂,有多复杂?烹、炒、炸、煮、炖、煎、焯、汆,这些还是我能想起来的。烹饪的这些字眼,本身就会让我们产生很多食欲。在爆这个字眼还没跟菊花牵扯上关系的那段岁月里,爆腰花一直是我热爱的一道菜,仅仅听到爆,注意!是烹饪的爆,就能让我口水直流,想入非非。对口腔的上瘾,我们划分了八大菜系,小地方的菜系,根本登不上榜单;制作工艺的流程,匪夷所思。《红楼梦》里有道茄鳖的做法,书中写到: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刨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肉脯子合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子、各色干果子、都切成干丁儿,拿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爪子一拌,就是了。这段我读起来都费劲,可见做工精致。
对吃的追求,不能怪我们,要怪得怪祖先。
我们敬拜的人,都是在食物方面做出了杰出贡献的人。神农氏尝百草,用嘴淌出贡献;燧人氏发明火种,照亮世界,照亮你我的口水;伏羲氏结网捕鱼,从此海鲜为你常打开;黄帝呢,播百谷草木,大力生产,这才有了千年古训:民以食为天。
有人说,中国人爱吃,喜欢追求口腔之欲,背后是血液里流淌的饥民文化。饿怕了,总想吃。我不知道这些观点是否站的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老祖宗没有我们吃的好。以前是闷头自己吃,现在中国餐馆开遍全世界,甚至成了当地人民最喜爱的餐厅。前阵子英国著名导演盖·里奇到一家中国餐馆用餐,因点不到烤鸭,当场发飙,甩下狠话:你们从此失去了两个顾客,帅气而去。得到消息后,自媒体就以大标题推送:震惊!著名导演叫鸭不成,恼羞成怒!
中国宴席这么多?TOP1是哪个?不用讲,当属满汉全席!小时候,我的梦想就是见一见满汉全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可直到现在,还没有实现。直看到过一次负面新闻,讲铺张浪费,一帮人吃满汉全席,总共消费30多万。记者采访路人,路人听闻此事,当即泪流成河,破口哭骂:伤天害理,不要脸!呸!惊的我以为这个路人是最后买单的人。
现在这个梦想更难实现了,因为确实浪费。108道菜,三天吃完,什么事都别干了,过过眼瘾就行,比如看看电影。张国荣演的《满汉全席》,在最后决战,双方呈现了两道主菜-熊掌。一个用的是北极白熊的掌,用人参和法国白酒炖6个小时,在钉板上扎出密密麻麻的小孔,再注入低温纯氮,加上60斤鲟龙鱼炖出的一碗天顶之汤,氮气在高温之下将汤吸入熊掌,表面抹上鱼子酱,最后是零下10度急冻,鱼与熊掌兼得。另一个选择了东北熊掌,用野生蜂巢压顶,在人参炖鸡汤上清蒸,等蜂巢中的蜜蜡溶化后流淌在熊掌上,再把熊掌放在泰国血燕的炖蛊里,让熊掌和蜜蜡的汁与燕窝完全交融。最后洒高粱白酒点燃。蜜蜡把熊掌的鲜味封住了,血燕则消除了熊掌的腥,代之以清甜。配合燕子肝做成的雀仔碟,凶猛暴戾的熊的足底,被中华美食文化化解为尽善尽美,赏心悦目的艺术品。当然,吃熊掌是不对的!电影更不行!
相对于《满汉全席》勾起的食欲,日本电影《小森》更让我感到对吃这个日常行为的尊敬。一个小姑娘,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变着花样的做着三餐。可当我看着她把一碗米饭做的那么极致,最后配上咸菜上桌后,整个人疯掉了。没道理啊!
可细细一想,真的没道理吗?很多人现在对饮食文化抨击,反思,也许是从马斯洛需求理论出发,一个民族还在不停的满足口欲,只能说明这个民族还停留在最低的生理需求阶段,文化的进步,还有很长路要走。当吃饭不再是欲望,而变成一种仪式和感恩后,这个民族也许,会走的更健康和得体一些。
谁知道呢?
我要上个厕所。诶,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