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指环,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王。这个世界五十二平方米,冬暖夏凉,气候宜人,衣柜和书架勤劳朴实,电脑桌脾气有点驴,但也不影响团结。
戴上指环我就可以指挥媳妇:“把碗泡上。”“让洗衣机把衣服洗了。”“给黄先生梳梳毛。”“来个马杀鸡。”马杀鸡的时候她骑在我身上,从尾巴骨开始往上捏,“嘿嘿嘿痒”,这是肋条,“嗷嗷嗷疼”,是颈椎和颈椎病,“嗯嗯嗯不错”,两条胳膊围度三十七是我最满意的地方,没白一周去三次健身房……“嗯?”我条件反射握紧左手。媳妇抬腿下床,阴恻恻地一笑:“算你机灵。”
我媳妇是个很奸诈的人,和她生活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她已经篡权好几次了,趁我睡觉的时候、拉肚子的时候,有回甚至趁我射精的时候。戴上指环,我媳妇就是这个世界的女王、暴君、法西斯,惨无人道地折磨、奴役、压榨我,摧毁我的人格,一个又一个。她逼我每天吃梅菜扣肉喝一桶可乐,意在使我变得肥胖虚弱,幸亏我坚持晚上偷偷摸摸起来举铁,才保存实力夺回王位。现在我睡前会上个厕所,把指环藏在菊花里,跟她说:“不嫌脏就来拿。”我媳妇嫌脏,不来拿。洁癖,这是女人的弱点,没错。
她又回来了,靠着卧室门框子:“商量个事儿呗。”
“不洗。你就泡着,不到明天做晚饭前,朕决不洗碗。”
“不是这个。亲爱的,我就想问问……咱们家就俩人,你不觉得有时候有点冷清吗?”
“不同意你妈来住。绝对不行。再说老太太住楼上挺好的,大拖鞋PIA PIA的,每天早上做广播体操。”
“对,我也不同意老太太搬进来。她打呼噜吵得我睡不着觉。”黄先生帮腔。
媳妇白他一眼:“人说话,猫插什么嘴?”
“喵。”黄先生翻倒在地,露出肚皮。
“孩子。”媳妇说,“我说的是孩子。”
“孩子!”我惊呆了。原来这就是她憋了三年的大招。感觉我要完了,汉献帝那种完,一败涂地俯首称臣,把江山拱手相让还被揶揄为爱的奉献。你想想啊,孩子是谁那伙的?孩子跟谁铁?有奶才是娘,没奶就玩儿蛋去吧。不行,我得破坏造反统一战线,把XX主义接班人扼杀在摇篮里——什么?你说那是我儿子?知不知道俄狄浦斯他爹是怎么死的?
“咱们结婚前不是说好了吗?不生孩子。”我撸起袖子,露出纹在三十七公分胳膊上的婚前协议书。我是一个讲理的人。
“改主意了,不管用,别给我显摆那个,信不信给你挠烂喽?”
我吃了一惊,赶紧把袖子放下来。不能力敌,得智取。“你不怕胖?生一回孩子至少胖二十斤,我们单位小刘,前年生的,现在腰还比门宽,进门得侧着进,这辈子估计是完了……”
“你嫌我胖?好嘛,就因为这个呀,我告诉我妈去,我告诉你妈去!”
“别别别,”我赶紧扯住她,出了一脑门子汗,楼上楼下一起找过来,我可受不了。“媳妇啊,咱坐下好好商量。我就纳闷了,你今天犯的什么邪?你不是也不喜欢孩子吗?前天上超市看见孩子坐购物车里,你还说长这么大还坐购物车,还有那种长那么大还坐儿童车的,脚都当啷到地上了,丢人!看见就想给锯了。再小点儿的,口水跟自来水似的,叫起来吓死人。再大点儿的,对面中学那些小崽子,四个男女手拉手走道,气不气人,哔哔他们跟聋了似的,装听不见。孩子有什么好的?又费钱又闹心,还吃肉拉屎污染环境,不环保啊!要可持续发展,绿色人生,要什么孩子?”
“可是孩子比我活得长。”
“也不一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黄先生说。
“没错。”我说。
“所以得多生几个。”黄先生说。
“闭嘴!人说话,猫插什么嘴?”我说。
黄先生冲我挥挥手:“有种再说一遍?”
我没种,只好假装没听见,问媳妇:“为什么想要个活得比你长的孩子?”
“不然你死了之后,我多孤独啊。”
噢,我媳妇缺乏安全感了!太可爱了!我媳妇只有弱鸡起来才可爱,心要萌化了。在乎我也不直说,担心我也不直说,这就是爱——傲娇之爱啊!我情不自禁腆着脸亲她一口:“放心吧媳妇,我肯定活得比你长,我多壮啊。”
“你发誓?”
“我发誓。”
“你指着灯发誓。”
“我指着灯发誓。”
“发誓得闭上眼。”
好我闭上眼,嗯为什么要闭眼?
我手指头一疼。
媳妇戴上指环,一脚把我踹翻在地:“洗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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