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我是不喜欢雨的。
尤其是小时候,每逢遇见下雨,总叫我十分难过。尽管家乡向来多雨,尤其每年春夏,夏秋交替之时,还有为期不短的梅雨季,可是家里的雨具却不很完全,便是家屋构造,于防雨亦欠周密。
除了村长烂师爷家是实垛砖墙,村里几乎家家户户均是泥墙,瓦均是青瓦。只要不下太大的雨,只要是实打实夯的泥墙倒也能顶用。但是房梁上的青瓦就层次不齐了,青瓦大抵还是管用一些,只是要一片一片码放密实,不要露出缝隙,若让那不乖顺的雨滴钻了进去,便要使屋里的物什糟了秧。
我不知道家屋顶上的瓦片为何总也没有码放密实,总是要有好些个缺角的瓦片让爷爷这个手巧的匠人也无法叠放密实。所以每逢下雨,家里的盆盆罐罐总是齐齐上阵,放在那不乖顺的雨掉下来的角落里。
落在盆里是叮的声音,稍清脆,落在罐里是咚的声音,略显闷沉;下得大时,声音连续急促,下得慢时,声音有节奏的掉落,雨快停时,隔一会儿才能咚地掉下来一滴,大概雨也需要酝酿。
有时候要下很久的雨,夜里也下,使我夜里不知要醒多少遍。除了偶有过往路人引起几声犬吠以外,农村的夜里总很安静,屋顶上啪嗒啪嗒屋内叮咚叮咚的雨声在我的耳朵里已经不很痛快,再者总担心这急促连续的叮咚声把那些个盆盆罐罐装了个饱满溢出来。
因为有一次,就是因为心里稀里糊涂的,没惦记,结果让水浸满了全屋,虽没有成洼,却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因地面也是泥夯实的,轻微的牛毛雨掉下去,也就给屋子里增添点湿度,但这样溢出的水却是能把泥掀起些波浪的。赤脚踩在上面走路,都是滑溜溜的。
幸而书籍都没有湿,虽然是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但是湿成一饼一饼的纸糕,也很是不愉快。何况家里也就这么些书是我珍爱的。我把每个年级学的书和写的作业本都分类放好,总是过一阵时日便想起来一本一本的翻上一翻,要是湿成纸糕,粘在一起,容易掰开,就是没粘在一起,看着上面一饼一饼的印子,心里总不痛快。
后来爷爷干脆请了四五个年轻力壮的,爬到屋顶,把屋子一角的瓦片拆去,补到漏雨的屋顶上。这被拆的屋顶便找来稻草铺上,厚厚的摊了三四层草靶,等闲的雨终于不漏了,就是屋内少了些光亮。
一般的小孩都喜欢大雨,因为雨后的路中路边,总要生成很多大大小小泥塘似的的“海”。但凡看见这些路边的泥坑,便成群结队的去趟河。穿了雨靴伸到水里去,也不怕冷不怕脏。有斗勇好胜的,也不管那泥坑的深浅,一脚蹬下去,比比谁踩得更厉害,看看谁能踩更深的地方,稀泥溅到雨靴上,若踩到更深的泥坑,便是溅到裤子上回家挨一顿打骂也是欢喜得不行。
而这样的雨,却总是让我叫苦连天。爷爷忙着活计,不能给我送伞,看着班里的同学都三三两两的被各自的父亲母亲撑着花伞背走,少不了羡慕。待得雨小了,便冒雨往回家的路走,却是又不欢喜那泥泞的路。本就带着些许黏性的泥,被大雨搅拌后,更像调了能做饼的面粉。穿了解放牌黄胶鞋踩上去,哒哒的响声,有点滑有点黏,抬脚的时候能拉出泥绳。
这时候也顾不得会否把鞋面弄脏了,腿也不敢绷直,只得把膝盖微微弯曲,下脚后索性顺着滑的方向滑上一截稳住了再抬另一只脚。走到一段最烂的泥路,因是在水塘边上,路面又是带着坡度,里侧墙面的泥被雨水冲刷到路上,实在难以下脚。便脱了鞋袜,卷起裤腿儿,也不怕冷,用脚趾头向内扣着稳住步伐,深一脚浅一脚的挪动。心里直祈祷着不要掉到水塘里才好。
与家乡淫雨相反,库尔勒少雨。
除了夏初那几阵短促的雷雨,便是可怜的几滴水都没有,幸而占着内陆最大淡水湖旁的地理优势,不至于让我们缺水吃,还能得个塞上小江南的名声。
但遇上若这几日般的浮尘,就是最大淡水湖也是没辙的。阴沉沉、昏暗暗的天色,让人抬眼便觉很感压抑,这样的天里,别说如诗人般美好的追求远方,就是屌丝一般空想也幻不出美好。
不禁期望痛痛快快来场大雨吧,最好是瓢泼那般,哗啦哗啦几下便能冲走连日的阴霾,让蓝天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