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们错过的那些女孩儿(三)

六、


这些年,我们错过的那些女孩儿

“我要是你,我当时就回去抢婚!”

在下山回张宁家的山路上,她发表了对于我和贝贝这件事的看法。

“那都什么年月的事了啊。”

“再说,你还欠人家钱呢——”

“张宁,这我得表明我的想法了——” 我似乎有些强词夺理,“——我认为那些不是钱,是一张一张的爱,她一张一张当面数给了我,我对她爱的价值——”

张宁愣了一下,说:“南彧,我感觉有时你挺混蛋的——人家找钱救你,你还说是点钱还你对她的爱!”

我又是吊着眼眯眯的一笑,她说的很对,她一下子揭去了我伤口上的那一小块创可贴。我说过我是自尊心很强的男人,我可以为自己的愚蠢承担任何责任。但贝贝说过,我若有污点她家里人一定不同意她嫁给我。而那堆钱对于我而言,我的自尊心很伤心,有种说不出的挫伤感,感觉自己被卖给了贝贝她们家,所以钱摆在我面前时,是我犹豫了我和贝贝的婚事,是我主动抛弃了贝贝才对,为了那张脸,我一直不敢承认……

我心里也承认,我往往有时就是在较劲,而且还是和自己较劲,这很悲催……

因为她骂我混蛋,我不高兴,下山时就没死皮烂脸地去牵她的手。她在前面走,我跟着,好走的山路只有很窄的一点地方。四周是如膝高的杂草。远处山上的断崖边缘,生长着一丛丛野酸枣树。现在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这山上也似乎只有我们俩个人了。

进了她们家的大门,刚巧有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儿,一男一女,从西边的院子跑出来。女孩在前,一见到张宁,就直冲过来。

“妈妈,你干什么去了呀?”

张宁看见女孩跑过来,就蹲下身,张开双臂,让孩子撞进自己的怀里。

“妈妈,你干什么去了呀?”女孩儿又问了一遍。

“妈妈带你叔叔看看你姥姥家的山呀!”

女孩儿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娇滴滴地问我:“叔叔,我姥姥家的山高吗?”

“高哇,冉冉,跟你表弟弟玩的开心吗?”我问她说。

张宁结过婚,而且有一个孩子的事,是在我们确定关系后的第二个月坦白无误地告诉我的。我其实并非不是没有介意,也没流露出来;一直本着接纳和适应的态度来面对这一切。毕竟我相信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经历的退婚那件事,也没能断开我们。

七、

那天直到晚上吃饭时,我才通过张宁母亲请来的几位至亲和饭桌上的谈话,了解到今天的到访,竟然演变成了一次提亲,而按照中国人的习俗,这件事再怎么简单操办,也是需要我的长辈到场的,更何况,我准备的见面礼还在我的银行卡里面。

我当时提出了这个问题。但张宁的母亲说自己的孩子现在不仅是再婚,而且已经有了孩子,没必要太注重那些繁文琐节。

可晚上我去小解时,无意中听见一家人在西院争吵,张宁在辩白什么,她母亲就用本地话大声地训斥她。一家人争吵的很厉害,似乎只有她父亲是一副息事宁人的口气。

我多了个心,就决定第二天一早去取钱,把定礼先下了。现在我终于感觉到,为什么古人说,家有一老是子孙的福气了,就这一大堆的习俗和礼数而言,我宁愿选择和张宁私奔。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去叫醒了张宁。一见面,我就发现她眼睛肿着,她问我这么早叫醒她干嘛?

我就说想到镇上溜达溜达。她说不去,我就说去吧,我还有其它事跟你说。于是,我就用她家里的自行车驮着她,沿着田埂上弯曲曲的小路向车站骑。

她一看路走的不对,就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回答说:“你陪我去趟县城吧!”

“去县城干嘛?”张宁或许已经明白我要去干什么了,就语气有些生硬地问我。

“去取准备下彩礼的钱。”

张宁没有再言语,也没有激动不已。一反常态地将头贴在我的后背上,双手揽住我的腰,任由我载着她往大公路的车站骑。

到了车站,她接过我一直扶着的自行车,支吾了好半天才说:“南彧,你今天先回北京好不好?”

“为什么?”

“你一个人先回去,我过两天也就回去了。”

“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故意问她说,“我就想知道为什么?”

“我想给我姥姥上个坟去——”

“假话——!”我不再去理会她,自己一个人抽闷烟,看着进京的客车一辆接一辆的从我们身边开过去。

“好吧,我告诉你实情——在我们俩山上待着的时候,我妈拿着你和我的‘八字’去批了一下——”

“那又和我下定礼有一毛钱关系吗?”

“你是火命,我是水命——这些你应该懂的啊?!!”她又说,“我求你,你先回去,这事还有缓和的余地。”

我还是不理会她,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理由搞得莫名其妙。

“南彧,你信命吗?”张宁又问我。她原本就有些沙哑,像流沙一样的语音,现在几乎是彻底沙哑了。

我用脚尖捻灭了烟头,回了句,“我不信。”

“我信——”张宁语气怪怪地继续说道,我听她说了这句话,就仿佛是挨了个晴天霹雳。

“——你先回去好不好,你回去了我们这事就有缓。”她还是说这句话。到后来竟然哭起来。

看着她那一串一串情不自禁的眼泪,我不清楚她心里该有多委屈。我终于独自一个人,上了一辆去北京的大巴车。当汽车启动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是要犯当年和贝贝时那样的错误吗?

当那辆大巴车开动起来,并且将我和她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远时,我就想下车。可站台上的张宁很突然地向车里喊了一句:

“南彧,还记得《倚天屠龙记》里殷素素对张无忌说的那句话吗——?”

我将头伸到窗外,大声地反问:“你说什么?”

我只看见张宁右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向我一次又一次地挥手……

八、

一个月后……

我回到家,上楼开门。灯亮时,我很意外地看着整个房间几乎一尘不染,每样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连厨房和卫生间都窗明台净。我有点疑惑和意外,但跟着是满心的兴奋。

“张宁,是你吗——”我问了一句。但是我听不到冉冉的声音,因为我知道,即便是张宁回来,在和我捉迷藏的话,带着的冉冉也会露出马脚来的。

“张宁——”

我又叫了一句,然后逐个的打开每个房间的等,我的目光寻遍每一个可能藏住人的角落。但是没有,房间里还是我一个人,就像这一个多月来的情景一样,但是我肯定张宁来过,而且为我整理了这一直乱糟糟的家。

我在往常我们吃饭的那张方桌前坐下来,打开冉冉往常用来写作业时用的那盏台灯。看见在这此时即显得昏暗又冷清的桌子上,放着房门钥匙,下面压着一个没封口的信封。我拿开沉甸甸的钥匙,抽出里面的信:

南彧:

我来过了,我也不会再来了。你别找我,你也找不到我。

我想告诉你的是,南彧,从我在寺院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上你了。后来你对我所付出的一切,我真的真的感觉幸福到了极点。你这样的小伙子无论对哪个女孩这样好,她都会动心,被你真爱是一种享受,我也曾幻想本来可以和你在一起和你过一辈子。看着这个我们曾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我从心里的舍不得。我特别想给你洗头、洗脚、洗衣服、做饭,我特别想就这样跟你、照顾你一辈子。可我想,已经不能了。我必须冷静的给你一个好的交代,将来选择一个更好的归宿,因为那样才是我爱你的本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小茹的事,我看过你那些日记,小茹虽然那时纯真,但她的想法和决定是对的,我不能害你。

忘了我吧,南彧,也不要来找我好吗,求你。南彧,我命中注定不能陪你了,可我抑制不住,这次也一样,我却又必须抑制住。

我走了南彧,我不能再陪着你照顾你,对不起。你也快点忘了我吧,越快越好。如果我们都有来世,说不定还会见面的,说不定我们会相互认出自己!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好吗,要怪就怪那命运吧,我跟你说过我这个人信命,信命,命运就决定了你我决定不了的人和事,让我注定成为你此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一颗流星。

南彧,记住;忘了我然后好好的生活!

                                                                                                                                                                     张宁

这封信就像张宁说的那样,是诀别。它让我原来的那点期盼变成了坐卧不安,我几乎是像拖着个什么东西,来到阳台上。我打开所有的窗子,关闭了已经并不怎么需要的灯。黑暗的迷雾拥向我,然后把我紧紧的围住。我眺望着黑漆漆的西方天际,双臂担在阳台上,信手撕这封信,看见小区里的绿地边缘,亮着一排排莹莹的霓虹灯。灯光中,一对恋人牵着手,靠着肩在漫步……

那一天我漫步在夕阳下

看见一对恋人相互依偎

那一刻往事涌上心头

刹那间我泪如雨下

……

那天我们相遇在街上

彼此寒喧并报以微笑

我们相互拥抱挥手道别

……

作者写的结尾:

写成这篇一万字的小说我用了五个晚上的时间。落笔时,我关闭了电脑旁的台灯,任由显示屏的荧光笼罩住我,也不禁深深地吁了口气,这篇小说让我写的精神紧张,又有些想哭泣的感觉。

我听见黑暗中似乎有个人拽了下椅子,然后坐下,也吁了口气。我就知道他来了,每一次写完一篇小说,总会有不满意的人来找我后账,我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要抽一支烟吗?”我问他说。

“干嘛不呢。”

于是我把黄鹤楼烟盒看都不看一眼地丢给他,说:“本来我想设定成你不会吸烟,但我吸烟,有借助吸烟来渲染小说气氛的感觉,就也设定成你会吸烟了。”

“那我该感谢你才对喽——”说完这话,他很突然发问说:“你终于完成你的心愿,翻版了一回《玉观音》?”

“有吗?”我习惯性的将word文档拉到小说的开头,我发现,小说里的南彧说的是真话。“呵呵,无形中就写成这个样子了,”我回答说,“但不全部都是,还有电视剧中《门第》的影子,也有我上学时读过的一篇叫《热爱命运》的影子。”

那黑影里传来呵呵的笑声,说:“《热爱命运》的主人公就叫南彧对吗?所以你就叫我南彧?你这不就是在编纂吗,文化骗子。”

这次轮我哈哈大笑了。我也点了支烟,一边吸烟一边回答说:“这是我第一次在小说里体现我想体现的东西——”

“那你干嘛不让我和张宁最后生活到一起,你这卑劣小人!”

“不,你们就不能生活在一起,这与小说的表现手法无关,是现实。你要热爱你的命运,你懂吗?”

“不懂,但我跟你这文化流氓真没什么说的,是该回小说里等你发表的时候了——”他最后留了一句说,“我无法再用语言来形容这世上还有像你这样卑劣的作者。”

“那你就滚吧——! ”说完,我哈哈大笑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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