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钻牛角尖，就会发现“you”这个词是有问题。“You”是人称代词，就像大部分语言一样，在英语中也分为三种“人称”，第一人称（“I”），第二人称（“you”），还有第三人称（“he”、“she”或“it”）。这三种人称还有两种“数”，单数或复数。第一人称复数是“we”，第二人称复数是“you”，第三人称复数是“they”。因此，你会发现一个问题：第二人称的单复数形式是相同的，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都只是“you”。

这是英语里最基础的表达，所以英语母语者都认为理所当然，但这实际上非常奇怪。世界上并没有第二种语言有这么奇怪的表达，为什么在语言学上第一人称单数是“I”，复数是“we”，而第二人称单复数的区别就不那么重要了，都是“you”。而且，当我们了解到英语曾经（和其他明确的语言一样）确实有两个不同的词汇区分单复数形式的第二人称，这就更奇怪了。于是问题就不是为什么英语里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的单复数形式有这样的区别，而是为什么英语里取消了第二人称单复数形式的区别。

君主的新代词（或T-V区别）

为了理解you的同质性，我们首先需要理解T-V区别，这需要回到大约1700年前，公元三世纪后期罗马帝国的拉丁语。如预期的那样，拉丁语有两个第二人称代词：tu，是指“你们（中的一个）”和vos，是指“你们（中的两人或多人）”。在第三世纪之前，说拉丁语的人用这些数是合情合理的，也就是说他们在叫一个个体时用的是tu，而在叫多个个体时则用的vos。但从第三世纪后期开始，罗马帝国由多个皇帝同时统治。为了合理解释为什么一个应该由其中最伟大市民统治的政体会被多个人同时统治，罗马演说家开始有组织地将皇帝用复数表示。而这背后其实是在多个皇帝统治国家时，每个皇帝都会代表其他几个统治者出现，因此尽管出现的是一个人，但实际上是一个代表了所有皇帝的个体形象。

无论人们是否特别将这一创举融入到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中，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方式开始流行起来。由于把皇帝看作是复数变得越来越普遍，所以用复数人称成为一种尊贵的象征的用法也变得越来越具体。到第四世纪末，许多人都会把重要的人（而不只是皇帝）称为vos，而使用复数人称代词也成了一种礼貌的行为。现代法语甚至延续了这一用法，这一点是想要组织高大上聚会的人们知道的。因为我们发出邀请，并礼貌地要求来宾RSVP“répondez s’il vous plaît”，而不是显得过分熟悉地发出RSTP，“réponds s’il te plaît”的邀请（前者要求“请你们回复”后者是单数的“你”，这种邀请需要受邀者无论出席与否都要回复）。

然后就是T-V区别了，其中复数（即V形式，拉丁语中的vos，法语中的vous）用于表示单个个体，而在逻辑上我们应该称这些人为T形式（两种语言中都是tu）。V形式用于尊称长辈、有社会地位的人，还有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I know thee, who thou art”

让我们回到英语。英语像拉丁语和法语一样，曾经有两种第二人称代词，一种是单数第二人称代词，另一种是复数第二人称代词。古英语中用Þu（发音为“thoo”）作为单数第二人称，ge（发音为“yay”）作为复数第二人称。随着英语逐渐转变为我们所说的中世纪英语，这些代词也开始变成了当代说英语的人能够辨认的单词，“thou”和“ye”（之后变成了“you”）。此时仍有单复数之分，你们中的一个是“thou”，你们中的两个或多个是“ye”。

1066年诺曼底征服之后，罗马诺曼法语开始对日耳曼英语产生相当大的影响。法语给中世纪新型混搭英语带来的新影响就是消弭了T-V差别。当十世纪一个萨克逊人称呼他的国王为Þu，十四世纪英国人则会称他们的国王“ye”或“you”。

“dost thou thou me!”

于是，中世纪的英国人用了几个世纪，彬彬有礼地用“you”把“thou”挤出英语，但是为什么这种事发生在英语里，而不是其他语言中，仍是一个未解之谜，也引起了大家的激烈讨论。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变化的影响是深远的，因为“you”开始逐渐变成了称呼别人，甚至是熟人的默认代词。

当称呼某人为“thou”但被称呼的人认为应该是“you”时，这就成了一种挖苦，因此出现了一个新的动词“to thou”，意思是用熟悉的代词称呼他人。《圣救世主准则》（The Rule of St Saviour）中的“附件”规定了米德尔赛克斯的希拉修道院中僧侣和尼姑的行为。这份文献写于1450年，声称“none of hyghenesse schal thou another in spekynge, but eche schal speke reuerently to other.” 1569年，在休斯北部的教区教堂，一个名为威廉·哈维（William Harvey）的人面临着虐待牧师佣人的指控。哈维坚持称呼牧师为“thou”，并在对方与其交谈时拒绝起身，于是两人大打出手，甚至拔出了刀。被激怒的教堂牧师向威廉·哈维大声叫嚷道：“Dost thou ‘thou’ me?” 1664年1月，一位桂格会女教徒拿着请愿书靠近查理二世，同时说道“thou’d him all along”，塞缪尔·皮普斯（Samuel Pepys）看到这一幕而露出困惑神情。

Making do with you

讽刺的是，由于“thou”的单数形式通过圣经和某些宗教仪式而幸存下来（例如“Thy kingdom come, thy will be done”和“with this ring I thee wed”），人们通常假设“thou”实际上是“you”的正式形式。正如我们所见，其实正好相反。

把“thou”变成一个禁忌词的结果就是把这个词驱逐出了英语。除了某些北方方言（这些地方仍在使用变体“thee”），英语不再有表示第二人称单数的人称代词了。大部分时候，我们都觉得没问题，但仍有不少其他方言发明了很多方法解决这一方法，通常是创造一个新的表示第二人称复数的人称代词。在美国东南部，尤其是像密西西比州、路易斯安那州和田纳西州，人们会说“y’all”，在格拉斯哥英语中，可能听起来像“yiz”，而全世界范围内，从利物浦到纽约再到南非的方言中，都突出使用符合逻辑的“youse”。但这样，这些方言就暗示着英语中没有复数代词。但实际上“you”一开始是复数代词，但在最近五百年里却在英语中身兼两职。这就是非常典型的英语式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