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都很年少,亡命的青春夹着流离,我们总要离开,自诩为黄金的年龄,我们都在拼命,自以为狗血的剧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永远活在童话中,要这一生,活在斑斓的世界,总是相信未来充满希冀,幸福会在将来,那时我们还会一起走过落满树叶的长长街道,月亮在天空中升起,撒满银辉,夜风吹来的时候,空气变得微凉,心永远火热,走了很长的路,街道上行人稀少,月光照着夜晚如白昼。
媛玲,我们就这样走着,每个星光升起的夜晚,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走下去,我们走了很长的路,无数个夜晚我们这样度过,两年以后你说要去青岛,那儿有大海,你轻描淡写的说,我轻描淡写的听,最终你没有去青岛,我去了天津,因为据说那儿也有海,可是我们没有约定,那时候没有想过有所约定,平淡的走,平淡的相处。
两年前我带着疲惫,带着伤痕,想要冲破囹圄,结果是赤裸裸的失败,三年的学习换来的是高考的失利,那段时期,我诅咒这个世上的一切,后来我明白是自己罪有应得,所有的结果往往存在必然的原因,我要是心无旁骛,我要是专心致志,下场将会是赤裸裸的华丽。我喜欢赤裸裸的感觉,我曾为之而奋斗,你说你也喜欢赤裸裸,结果我们成了一只船上的蚂蚱,在秋后的夕阳高唱,我们典当一年的青春,为大学买单,为上了大学迎接辉煌的赤裸裸而买单。
这样我们见面,阳台上的隔音玻璃挡住火车咣当咣当的声响,火车隔着街在学校门前疾驶而过,我们在教室见面,楼道内有人在拖地,阳光中尘埃浮浮沉沉,无数个不明不白的日子在尘埃的见证中流失,无望无趣,想不到未来,不敢提及往昔。你一年前的生活我无从知晓,就如同你不知我一年前的往事一样,现在我们在同一所教室,我们有各自的故事,只是在这场青春盛宴的边缘,我们的故事碰撞交叉,而后换来的只是一场虚无冠冕堂皇的梦而已。
我从来不把你当女朋友,我把你当朋友,你笑而不语,我们在一起,我们像朋友一样在一起,我们果真是朋友,我们的关系到这儿戛然而止,没有升腾。下课后的阳光温热的照在花园里,清新高雅,甚至看得见花园里的露水,校园里的樱花开的繁盛,大朵的花骨朵架在枝条上,秋天来到的时候,地上落下成群的樱花花瓣,它们从我们俩脚底下滑过,你喜欢抓起它们,你说它们是有生命的,它们没有死,回教室你把它们当作书签,你送给我一些,那些没有被风摧残的面目全非的,完完整整的给我。
我租了房子自己做饭,周六日回家,你跑校,渐渐冷淡的对于厨艺的兴趣,换来的是将就,一切免于繁杂,简简单单的饭食,你来看到这样,跑出门去气喘吁吁回来,手中拿着一大堆做饭食材,你做饭让我打下手,我看到你手中刀飞快的切菜,你额头上渗出汗水,我替你擦去,半开玩笑的说俨然是合格的家庭妇女,谁娶了你谁走了桃花运,谁要幸福一辈子,你浅浅的对我一笑,眼神温柔摄人心魄,我轻浮的嘴配不上你的淡定从容,羞愧难受,一个眼神足以让我为自己的无意侵犯遭受良心上的谴责,你的美神圣不可侵犯。
后来我生日,你去了,疯狂的快乐,大概不确信活在现实的世界,你说太苦太累,活着唯一的意义是快乐,你喝酒了,第一次为我喝酒,你说你以前从来没有喝过酒,我不知道你的世界太过悲苦,你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从小爸妈就离了婚,我不知道,坚强独立是一种习惯,在暗无星空的夜晚,你常常啜泣,无尽的思念化为无尽的啜泣,爸爸太过狠毒,妈妈家在哪里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说终有一天会找到妈妈的家,对妈妈说一声:“妈妈,我想你了!”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坚强快乐,而后你说我们相依为命,我说我们相依为命。
我们果真相依为命,在街上迎着风无拘无束穿行,我们走过长长的街道,那些街灯在暗夜亮起,昏黄而刺眼,我们走在桥上,万家灯火在远处熠熠生辉,桥下流着浑浊的河水,夜风吹来夹着汩汩的流水声,风中带着泥土潮湿气息,你穿着裙子,风撩起裙角,你的头发飞扬,我们靠在栏杆上,你说你不会喜欢一个人,然后当他男朋友,我微笑,假如有一天有人投送怀抱,我置之不理,不是我无情无义,是我没资格,我活着就已经竭尽了全力。我的人生不需要额外的奖项,就像爸爸告诉我的。
媛玲,我们相依为命,我们的相似在骨子里。你说你去看看阿姨,我拒绝了。某天傍晚你骑着自行车穿过街上灯红酒绿,眼神坚毅,我不是不告诉你,就像那些曾经,终有一天会尘封起来,个中滋味只是局中人自言自语的闲资,你见到了我妈妈,我说我们命运相似,或许我比你更苦,妈妈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你哭了,很伤心的哭,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也会哭,我记得我好久没哭过了,我们没有母爱,我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妈妈病床上痛苦的样子,可是你永远记不清妈妈的样子。
你说我们一块奋斗,将来一定考上大学,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是天生的乐观派,在无人的时候偶尔怀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们哭我们笑,你说笑了就好,哭过之后继续上路,我们梦在远方,我们并不空虚。
一年后我们要各奔东西,你说最后一次逛逛街道。那天晚上没有月亮,街灯依旧昏黄刺眼,河水依旧流淌不息,摩托车从身旁疾驶而过,你依旧穿着裙子,你说上了大学恐怕再也照顾不了我,我忽然很难过,猛然想起来我们走过了很长一段路,好像一个世纪,你终于要走了,我们终要离开,你说上了大学找个女朋友吧!你和我不合适,我说什么是合适,你沉默,你哭了抱着我,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命运常常捉弄人,你和我第二次喝酒,你一边喝一边哭,你说去不了青岛了,你泪流满面的说,你没有考上,我哭了,我不是爱哭的孩子,我知道我是男生,我不应该哭,但我哭了,为什么会这样?
最终你没有去青岛,你也没有上大学,我去了天津,你去往新疆,我们曾经的梦想孤零零的落在我身上,你没有羡慕,我也没有狂妄,你说新疆很冷,天津这边也应该很冷,叫我穿暖,我难过,我想起那些曾经,果真就像樱花花瓣一样,在秋天的时候凋零,来年的时候,在某个地方腐烂发朽,我为自己难过,我也为你难过,你说不要难过,一辈子路很长,上大学这条路本来就是属于一些人,而另外一些人只是装饰的绿叶一样,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你有自己不一样的路要走,你的生活本来就是选择逃离,逃离束缚,你笑着说我们都喜欢赤裸裸,你可以放弃过去,一无所有,面对新的生活。
可是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就像我没有忘记你一样,你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大学第一个圣诞节的时候,你寄来一条围巾,你说你去毛线店里跟着阿姨学了一下午,你怕我冷,你说冬天的时候注意保暖,你知道我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常常感冒,你说你心疼,可是我不是你男朋友,你说你也不是我女朋友,你在尽力帮我活的好一些,我对你变成了依赖,从那一刻开始,你说我们相依为命,我从你那里得到母亲般的爱,你说我就像弟弟一样。
大二那年国庆节,你从大连坐火车过来,事先没有告诉我,你说想给我惊喜,在火车站我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你,我们紧紧拥抱,我们疯玩了三天,你拉着我的手,在人群中穿行,我们不是情侣,可是你不怕别人说闲话,你说两年来你常常想起那些曾经,好像就在昨天,你在切菜,我们在一起穿过长长的街道,在冬天下雪的街上肆无忌惮的溜冰,你说你喜欢上了喝酒,在无数个落寞的晚上,你想起我,想起在星光照耀的晚上我们拉着手。
我没有回学校,在宾馆里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尽情回忆往事,你说你很想我,狠狠抱着我,你哭着说以后恐怕再也不会见面,你会找个人嫁了,你的心太累,漂泊了两年,想安定下来,我说我们喝酒吧,我们喝了太多的酒,你醉了,可是我没有,你太伤心了,我又何尝不是,我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你熟睡的脸庞,我不忍打扰,但愿清晨醒来的时候,我们都有一个好心情。
你走了,你说这辈子不会再看见我,我以外你是口是心非,你说你觉得口是心非,不见只是找一个借口罢了,我的出路不要浪费在你的身上,你说你会找到更好的,自我嘲讽,笑着流泪,在现实面前美好总是幻影,过去点滴,你说就像是樱花一样,美艳只是几日,时间总是在走,人心总是在变,你说现在我是倔强,是一意孤行,你说你生活已经很现实,我的生活充满幻想,到后来我总要明白,未来的新娘绝不会是你。
可是我依然相信,世间总是充满美好,你对,我也可能对,我们的故事还会继续延续,你知道的,你坚持我坚持,那些曾经只是曾经,那些路活在眼前,我们在不同的路上,到最好总会殊途同归。你走了,说再也不见面,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