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他们仨失散了,时隔十九个春秋的距离,杨绛女士终于和她的丈夫和女儿相聚了,在另一个国度里。
2003年杨绛女士写下《我们仨》,这本书是他们一家三口六十三年的生活的回忆。文章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二部分围绕着梦境写就。杨绛女士在书中说“我”时常梦见钟书忽然不见了,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荒郊野外里,钟书不知道哪里去了。醒来之后,钟书大概是记着“我“的埋怨,叫”我“做了一个长达万里的梦。在第二部分长达万里的梦中梦里,杨绛在梦境里面看着女儿生命逐渐的流逝。圆圆先走了一步,不在了。她继续坚持守在钟书的身边,直到有一天钟书跟她说:“绛,好好里”,她都忘记了有没有说“明天见”呢,也许时间太仓促来不及说再见。现实中的钱瑗也是先钱钟书而走的,1997年的3月钱瑗离开人世,留下案上是没有写完的“我们仨”,在离开的六天前她还在继续写着他们仨的故事,她是想在她离开之后,写下来的这些东西能够代替女儿给爸爸妈妈温暖吧。只是,世间好事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钱钟书于1998年末离开了人世间,留下了杨绛一个人。我想在古道驿站那艘船上钱钟书说的“绛,好好里”是现实中对他妻子说过的话吧。杨绛女士在书中以梦虚写死,记录了他们仨在最后一段相守的岁月,可能是虚幻的想象能给她一点安慰吧,那只是梦,他们在梦中失散了。而她一直在寻觅归途,寻找失散的丈夫和女儿,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杨绛女士这本书的第三部分是回忆录的形式以实写生,她说“我只能把我们一同生活的岁月,重温一遍,和他们再聚聚”。她陪伴钱钟书远去海外,他们两个相互扶持一起度过贫困,产下女儿钱瑗后,一家人磕磕绊绊的经历生活的困顿,政治上的压力,社会的变迁。但他们一家人总能够在一起,相互依偎相互取暖,他们仨始终如一,与世无求,与人无争,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仨是一个人,也是不止仨个人的好几个人。杨绛女士说他们仨:“我们仨,却不止三人。每个人摇身一变,可变成好几个人。例如阿瑗小时才五六岁的时候,我三姐就说:“阿瑗长大了,会照顾我,像姐姐;会陪我,像妹妹;会管我,像妈妈。阿瑗常说:“我和爸爸最‘哥们’,我们是妈妈的两个顽童,爸爸还不配做我的哥哥,只配做弟弟。”我又变为最大的。钟书是我们的老师。我和阿瑗都是好学生,虽然近在咫尺,我们如有问题,问一声就能解决,可是我们决不打扰他,我们都勤查字典,到无法自己解决才发问。他可高大了。但是他穿衣吃饭,都需我们母女把他当孩子般照顾,他又很弱小。”三个人始终相守相助,不离不弃,可是最终他们两个还是离开了,留下杨绛一个人,留给她这些回忆。这些回忆是美好的,她总能在回忆里和他们相聚;这些回忆也是残酷的,每次在回忆里醒来,摸摸床边、餐桌、厨房,他们所触摸过的一切都叫她真真实实的接受一个事实:他们不在了,他们仨已经失散了。他们所坐过靠过逗留过的地方,岁月的年轮一遍又一遍的研磨这些地方的痕迹使其越来越淡,将杨绛的身体推得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一个春秋接着一个春秋却又将记忆里的脸庞一次又一次的浮现在眼前,将她的记忆拉的离他们越来越近。何其残酷。
钱钟书弥留之际对她说:“绛,好好里”,她答应了他好好的生活到了现在。杨绛女士说,三里河的家已经不复是家,只是她的客栈罢了。如今在客栈歇息够了,她离开了这座客栈寻找他们仨的家,只是这一次她沿着的这条路是他们走过的,她肯定能够找到他们 。他们父女两个像个哥们,还是她的两个小顽童的模样在前面等着她。而她会在钱钟书的面前抱着她的女儿,依偎在他的怀里,“钟书,我一直记得你的话好好里活到了现在,我们仨晚了十九年才相聚”。
2016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