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了,父亲,父爱,是我不愿提及的一个话题。在内心里,牢牢地锁在了一处地方。但我时时刻刻却都感受着,他占了我心里很大一块位置。
时至今日,我当了妈妈,我爱的那个人当了爸爸,才能坦然地面对这个话题。血缘的神奇就在于,无论怎么样这都是一种无法割断的关联,哪怕分隔人间与天堂。
前几日带着宝宝体检,队长抱着宝宝坐在长椅上,没有了空余的位置,我站在旁边。可能是刚生产完身体虚弱,队长看出了我的无精打采,说你坐我腿上吧,我能承住。妈妈在旁边笑着跟队长说:哈哈这就是你的责任啊!又有儿子又有媳妇的。
突然间,心里那个他又明晰起来。原本,只觉得他给我留下的只是巨大的深渊一样的苦痛,我却从未想过,当我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时,当妈妈还是少不更事的女孩时,当他还是队长这般年轻直率时,他也早早地担负起家庭的责任了吧。他也陪我走过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点点滴滴吧!
父亲是个文化人,用现在的话是个文艺青年。写过小诗发表,在那个小县城里还小有名气。工作是小学语文教研员,崔峦先生,雪化了变成了春天的故事,被他带到了最偏远的山区小学。家里的书柜满满的,书总是不经意时咣当咣当往外掉,关都关不住。
初中时,我热衷写作,或者说写作文。每次老师都把我的文章印出来同学一起学习,这也一度成为我引以为傲的事情。父亲呢?从来没有看过我那些幼稚的文字,但总是做出糟糕透了的评价。有一次考试我考了第五名,父亲说第五就是five,废物。当然他是笑着说的,应该也是满意的吧,我却偷偷哭了一整晚,为什么我做不好。
考入了市里的高中,离开了家,从此开始了我独立的生活。我们不再朝夕相处,每日只是通过电话联络。那时候成绩开始出现了波动,我很沮丧,电话里总是哭。父亲看不惯我哭,开始安慰我,只要你好好学习就行了,不用看成绩,学到知识就行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一年,父亲每次来市里开会都会找我的任课老师了解情况,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我们该怎么办。现在才明白,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让我考第一,而是作为父亲,没有什么比女儿的快乐更重要了。
有一篇文章,叫那种温暖戛然而止。我与父亲之间,温情与关爱,戛然而止。突发的疾病,让父亲的年龄定格在了三十七岁,头发乌黑,没有一根白发,脸庞英俊,金属框架眼镜显得格外干练,个子不高但体型匀称,穿什么都好看,冬天喜欢戴一双全皮的黑手套,他说看起来比较像海关缉私科科长。
没有告别,没有嘱托,只是听家人说在医院的种种。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医院在我心目中根本不是治病的地方,而是死亡的地方。从那时起,我忘记了和父亲相处十几年的趣事,心里只有泪水和伤痛。父亲是什么?父爱是什么?就是想起来,哭一阵,再无其他意义。
不是每个人都会经历像我这样的人生的海啸,毫无防备地,席卷了你生活的一切。从此以后你的快乐,也是伤痛中的强颜欢笑,你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快乐了,因为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不在了。
这样的经历也让我内心对亲情极度敏感。亲人的一言一行让我倍感紧张。享受幸福的同时,也让我时时刻刻在提防,会不会突然就不在了。生宝宝在医院,队长对我照顾细致入微,术后第一天下地去卫生间,队长的陪护让我感动的想哭。不是该说谢谢说我爱你说我以后照顾你吗?我跟队长说什么呢?我说:如果有一天你不想照顾我了,你出轨了,我不会怪你,有过今天我就知足了。你再找一个小姑娘去。队长逗趣说:不行,那得需要钱。我说:没事儿,我给你挣。
可笑吧。
换个角度,少年时这样的经历,也让我愈发坚强,生活里再也没有什么我不能面对的事情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今天仍旧是幸福的啊!宝宝健康,四仰八叉的睡着,妈妈评上了高职不能提前退休,高高兴兴地上班去了,队长开着查勘车满市区地跑着,婆婆帮我带孩子给我煮中药调理身体,我躺在床上晒着太阳享受着慢慢的时光。
所以,今天,我只是想轻轻地告诉你,我当妈妈啦!是个丑萌丑萌的小男孩儿。他有好多好玩儿的表情,放屁声音都很有意思,不知道他以后喜欢物理还是语文还是体育,还有好多好多事情。
我该怎么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