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
烈日当空,山路蜿蜒曲折,我们翻上了一个陡峭的山头,我的脑中突然一阵眩晕。
昨晚我做了一个噩梦,让我想起了递辞呈的时候上司苦口婆心的样子说的话:
“小颜啊,你这个人就是太直了,不知道拐弯,得罪了不少客户。你长得还不赖,只要肯说些好话,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升不上去呀……”
我甩了甩头,转头伸手把身后的琳琳和浩浩拉了上来,决定原地休息。看了看手机的信号,仍然是无服务。
山顶上是一块巨石形成的平台,面积大概是普通篮球场的四分之一,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则是被树木围绕着。
我和颜奇把背包放下,坐在桉树林的阴影下休息,他看着远处的山林,有些出神。
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安。
琳琳带着浩浩坐下来解开背着小宝的背带,准备放她出来透透气。
一解开,小宝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伸手探了一下小宝的头,惊了一下对着我说:“哎呀!颜菲,小宝的头好烫呀,好像是发烧了。”
我起身走过去看了看,小宝的呼吸急促,圆圆的小脸上有着异常的红晕。
“小宝需要降温呀,这下可怎么办?”
我有些着急了,我们已经走了将近两个小时,附近除了树,还是树,没有找到任何人家。
“可能是昨天晚上有些着凉了!”琳琳心急地说。
“看个小孩都看不好,当什么妈。”
颜奇漠不关心地突然说道。
“你怎么这样说话!”长途跋涉,加上小宝的生病,琳琳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她激动的说:“你这个小孩子,说话怎么这样伤人!你什么都不懂!”
“是啊,我不懂。”颜奇低下头嘴里念叨着。
看着颜奇的样子,我的心里立刻有了不好的感觉。果然,就在下一秒,他飞快的向着悬崖冲去,我的意识猛的反应过来,向着他扑了出去,紧急之下我抱住了他的一条腿,我们都摔在了地上。
这里离悬崖只有半步的距离,差一点我们都会掉下去。
“你疯了!”我使劲把他拽了回来。
“我妈妈都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颜奇大叫道。
嫂子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并没有争取颜奇的抚养权,反而想因此多拿些钱离开。
“我给你生了个儿子,还有这么多年的青春,你也该知足了吧。”
我死死的抓住颜奇的手,不让他挣脱。
琳琳也吓坏了,“你们没事吧?”她焦急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这时候,突然狂风大作,我看了看天,发现太阳已经被乌云遮住,天色变暗,暴风雨就要来临!
我立马背上背包,一手抱起浩浩,一手拉着颜奇,向着巨石下方跑去,琳琳抱着小宝紧随其后。
这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巨石下方和地面有一些距离,形成一个小平台,刚好能够躲雨。
“我的包!”刚坐下,颜奇就想要挣脱我的手。
“你在这里待着,姑姑去拿!”我严厉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完,拿了件外套顶在头上就冲了出去。
瓢泼的大雨落在地面上,森林里开始升腾起白色的雾气,眼前一片模糊。
我拿回了背包,到了石下拿起干毛巾披在了身上。
颜奇拿起背包拉开拉链,埋头翻找起来。
他找到了一张照片,因为放在夹层,所以没有湿,他宝贝的放在胸口,那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出发的前一晚,琳琳的家。
“不就带个小孩吗?有什么累的。”此时已经是凌晨,醉酒的丈夫对着刚把娃哄睡着的琳琳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蓬头垢面,邋里邋遢,哪里还有从前的样子。”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胸部下垂了,腰上的一圈肉代替了从前的小蛮腰,好身材全部走了样。面膜很少敷了,妆也不化了,香水也不喷了,身上不是浓稠的奶腥味,就是厨房的油烟味。
“奇奇,妈妈这些年一个人照顾着你,小时候照顾陪伴,长大了教育辅导,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时间,你就让妈妈为自己活一回吧。”
“小奇呀,你知道妈妈为什么非要那套房子吗,妈妈是为了留给你的,你爸爸以后要是娶了后妈,万一对你不好,你也不会没地方住呀。”颜奇的脑中不断的回荡着妈妈说过的话。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抱着两个孩子的琳琳,拿着相片的颜奇,抑或是我?
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
为了现实的不公、
还是命运的捉弄。
从开始的小声啜泣,到最后我们几个抱在一起放声的大哭,在这暴风雨肆虐的森林里。
这场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我们整顿好,继续向前走着,一直走到了一条小溪旁边。小溪的水是从远处的高山流下来的,水质清澈,我把水过滤了,装进水壶里。
不远处,琳琳拿着湿毛巾,给小宝擦身降温,浩浩则跟在颜奇的后面,精神头十足。
“小奇哥哥,你看,这个果果红红的,好像草莓一样呀。”浩浩指着溪边草丛里的野果说。
颜奇走过去看了看,转身看向我,问道:
“姑姑你看看这个是不是……这是什么果来着,我们老家好像有的…”
我把水装好,走了过去,原来是覆盆子。
“别摘!”我顿了顿:“小心有刺。”
我摘了不少的覆盆子,洗了以后分给大家吃。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我的老家也有这样的大山,山青水秀,物产丰富。
休息片刻,我们沿着小溪一直往前走,终于找到了村庄,通过村里的公交车,出了大山。
回去以后,哥哥嫂子终于离了婚,市里的房子还是归了嫂子。半年后,嫂子的情人卷走了嫂子分到的所有财产,嫂子回心转意,哥哥却不同意复婚,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后来,听说琳琳生日,她们一家四口一起去了她一直想去的迪士尼。
我则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我的家乡。
“颜老师,吃饭啦!”稚嫩的童声在不远处呼唤着。
“我知道啦!”我一边跑步一边大声回应着。
山里回荡的回声响亮而悠远。
看着面前秀丽挺拔的大山,我偶尔也会想起那迷宫似的山林。据说只有当地的人才不会迷路,我们不是第一批,也不是最后一批。
据说后来当地采取了措施,山林附近都竖起了警示牌和路标。
琳琳对颜奇说的话:
颜奇,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你知道吗?你要是出了事,你的爸爸妈妈会有多么的痛苦和难过,他们可能会痛苦的随你而去,你的姑姑也会一辈子的痛苦和自责。
就像是你最好的朋友不跟你道别就突然转了学,你们有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事情,他的不告而别,会让你非常难受,但是有一天,你们还是有机会再见面的。
但是如果你出了事,我们就再也不能见面了,再也不能拥抱和坐在一起,每次想念的时候,都是加倍的难过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