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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惊蛰，春天就真有个春天的样子了。沟渠里、荡儿里的鱼在水里到处游荡起来了，在寻觅着可食的食物。堤坡上的野草迅速回青，有些的还长了一寸多高。塘边的杨柳全吐出嫩绿色的新叶。喜鹊、斑鸠、乌鸦、麻雀和燕子在田间地头翻飞，在寻找它们各自喜欢吃的虫子，一个寒冬把它们饿得够惨的了，得找一些虫子补一补。

生产队里一百多亩高一点的田里，绿色的紫云英（一种绿肥），长得浓密茂实，去年收获晚稻的谷桩子都淹灭在绿叶之中，当队长的父亲脸上堆满了笑容，这是他一向过于严肃的脸上少见的。因为，这是去年冬队里首次试种的紫云英这种绿肥，现在获得了成功，真是个值得高兴的大事情。

紫云英绿肥，根部有一种根瘤菌，能直接把空气中的氮固定到根部，这种绿肥种下去只施点磷肥就会生长得很好，到第二年三月下旬翻耕时每亩就会有四五千斤的产量，绿肥腐烂后释放的肥效可基本上供一季早稻的生长需要，对于缺少肥料的农村那是解决了大问题，谁个生产队的当家人不会不高兴呢！

父亲背上一把铁锹，每天早晚在队里的田间地头都要转上一圈，这是他多年形成的固定模式，也是他每天必备的功课。因为，安排队里的社员干这干那都是他在这转转的过程中形成的，这如打仗一样得先侦查一下地形一个道理，什么事情该马上干了，要用几个人去完成，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这些都是他在田间地头早晚巡查中产生的，当个好队长，就是要有这个能力，这不是什么简单地走走转转。

不一会儿，他就转到了早稻刚播种的秧田，秧田的厢面上，前几天播下去的谷芽已经长成了嫩绿色秧苗，整个垅面呈现出了黄绿色，叶尖上的小水珠，晶莹剔透。父亲弯腰瞧了一下垅面的泥巴，发现上面的泥土有点儿发白，还起了一些细裂，这是该上秧田水了，今天上午必须安排几个人车水到秧田了…。

转到居民点附近，太阳出来有了一树多高，朝霞已经退出了东边半个天际，队里做学习室的几个劳动力都爬在屋面上盖着刚递上去的稻草，人和稻草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走近一看，学习室的屋面快要盖好了，看来队上专门盖的学习室快要刹尾了。到了六四年春，全国上下学习毛选的活动普遍展开，队里下雨天上不了工，就要组织社员群众学习，还有上面指示。六四年，一场在农村开展的四清∝动也要来了，队里经常要开群众会，队里没有个专门的学习室真还不行了。因此，上次的队委上就修建学习室作了专门的决定，队上有一半的男劳动力前几天就摆在了这里。

学习室有三个小间，三间之间没有隔墙，是连在一起的，中间是用队里沟渠上的椿树做的大三角支撑架。学习室的面积不大，六十多个平米，可以坐上五六十个人。学习室的外墙是大而厚的土砖墙砌的，一间大门开在西垱头，一间小侧门开在有小主席台的东头一间的北面，三间屋六个小玻璃窗相对而开在三间房子土墙的上半部，纯粹是引点光线到屋里，通风只是个摆设而已。

走过做学习室的地方，迎面碰上了运送肥料一行的人中的夏副队长。“进武，你上午带上三个人，把几块秧田里上点水，水只跑个面就行了，千万不要上多了”。“要得”，夏副队长答道。“早上一些运肥的人上午去干什么事情？”夏副长紧接着问了一句。“哦，其他人还是抓紧运肥料，这个不能停，还有些杂事待大家吃早饭时我会在喇叭里通知，好吧，大家抓紧回家吃早饭”。接着父亲就吹响了收早工的哨声。

春插早稻完了，是播种一季稻插一季稻，紧接着收获早稻和抢插晚稻，农民一天也没闲着。还好，六四年队里的双季稻种的面积不大，“双抢”的任务不算重，再接着是秋收。这一年，队里的队员在当队长的父亲精心组织和安排下，各项农事有序推进，这一年队上又是一个丰收年！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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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四清∽”，父亲早就听母亲的幺舅说过，他是旁边安裕公社的社长，他说“四清∽”是针对农村生产大队和小队在经济上有些问题的干部的。父亲一身干净，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四清工作组说来就来了，不过是到了六五年，可能是我们豆港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四清运∝也就慢了一点。

那天好像是星期六，我和队上的呂毛儿、陈毛儿、朱老黑等几个同学在珊珀湖边上扯猪菜回到家里。一向很忙的父母亲也从劳动的田地里回来了，屋前苦炼树上的喜鹊“喳喳"不停地叫，我感觉是家里要来重要客人了。不一会儿，大队的王书记带了一个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背着背包行李的男人到了我家。王书记介绍说：邹队长，这是“四清"工作组的李组长，李组长从今天起就住你们家了。我父亲笑着说：欢迎李组长。李组长忙说：不客气，以后要麻烦你们了。王书记接过父亲的话：邹队长是贫农，是全大队最优秀的队长，他这房子虽然是稻草房，不过堂屋高而且大，四周是木板璧，堂屋后面这间书房有床有书桌还有后门后窗，正适合李组长办公和休息了，邹队长的爱人很勤快很能干，做得一碗好茶饭。"哟，这蛮好了，王书记，我们工作组的同志按上面的要求，要住在比较困难的贫农家里，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李组长回应了王书记。李组长还说：王书记，工作组的其他几名同志也要安排到困难的贫农家里。王书记说：都作了安排，支委会有人带他们下去了，也都是安排到贫农家里。带李组长到我家后，王书记只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父亲留王书记一起吃晚饭，王书记说有点事，与李组长握了个手就蔫头耷耳的走了。可能他是怕和李组长一起吃饭有点尴尬，毕竟“四清"工作的重点是针对大队一级的干部还有生产队的队长和会计，何况他还是重点的重点。

我们豆港大队四清工作队一共来了三个人，李组长住在我们家里。刚好我们家堂屋里面空着一间小房子，这就成了李组长的卧室兼办公室。

李组长个子不高，年纪五十岁左右，是我们邻边汉寿县的人，他是汉寿县公安局的一个小领导，屁股头时常跨着一把歪把子手枪。连玩具枪都没玩过的我，见到真手枪，当时心里是嘣嘣地跳，真是有些害怕。李组长见我害怕的样子，就主动走过来我：“春喜，李伯伯告诉你，这手枪里没上子弹，它是打不响，也是伤不着人的，这里还有保险，就是上了子弹，保险关了也是安全的，所以不用害怕，找时间我带里到河堤外边打打枪，你说好不好？”。听李组长这么一说，我的疑惑顿消，接着就说“好”，从此我就不再害怕李组长身上的那支手枪走火了。

那时生产队的几个领导的，都是刚刚翻身的农民，大家觉悟很高，心里只装着听党的话，带领大家把队里的生产搞好，那里有什么贪腐之心。特别是我父亲，是共产党解放军来了才翻身当家作主人的，家里的瓦房包括桌椅都是土改时政府分的，自己后来又入了党，他一门心事是扑在了生产队上，当队长多吃多占他从没有想过。

那时候的四清∝动是县与县交换搞的，安乡的工作队去了当时的常德县，汉寿县的工作队就到了安乡。“四清∝”在农村的生产队主要是“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这是以解决经济问题为主的初级阶段，也被称为“小四清”。而后期在城乡中的“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和清经济”则更多地关注于政治和思想层面的问题，因此也被称作是“大四清”或者系统社教的高级阶段。

李组长他吃饭也在我们家，他每餐给半斤粮票和一毛五分钱。饭菜是和我们一同吃的小菜便饭，偶尔我母亲加个辣椒炒鸡蛋，可李组长他还不怎么吃，怕的是违反了他们的工作纪律。

工作组一来，我父亲就歇”职”了，他的工作暂时由贫协组长代理，何时能复职，那还要看我父亲过去当队长时有没有贪腐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