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 by Austin Neill
房子里有一张安静的画布,被架在黑漆画架上。
你可以想象到吧,就是耶稣在十字架上的样子。不过它不觉得开心,也不像普罗米修斯那样难受,因为它喜欢讲故事,讲给它脚下昂贵的瓶瓶罐罐和几只猪鬃笔,已经不休不眠地讲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可能连它自己也分不清开头。
1
今天的画布是蓝色的,有一点星夜的影子。
“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画布很不满,“那幅《星夜》很美,但是我也不差,不是吗?”
画布对杂乱的颜料罐子说:“好了安静,我要开始了。”
画布闭上嘴,黑蓝交融的画面上隐约浮现一个农庄,宽广的草坪上灯火如昼,除草车边支了一个大帐篷,传出阵阵喧哗声。
一只白色西装的白头雕夹着演讲稿仰着脖子雄赳赳地走上了放在帐篷中间的园台,清了清嗓子,对着白织灯的光开始念起了精心准备的首领竞选稿。“这是一个季度才有一次的白头雕首领竞选大会,”画布贴心地解释道,“几乎所有的高等白头雕都会在这次大会中受到不少影响,你知道的,阶级和党派不光是人类世界的特权,动物也有。看那位尾翼涂成红色的雌性白头雕了没有?它也是要竞选的。嘘,看好戏吧!”
话音刚落,红尾白头雕带着支持者的呼声出现了,它迈着小细腿踏上圆台,细长的眼角扫了一眼四周的听众,翅膀掏出了一卷同样密密麻麻的演讲稿,在上千瞪得溜圆的眼睛前开始了演讲。演讲刚刚结束,早已等得有些急躁的听众们纷纷开始吵嚷,自觉分成了不同的阵营互相攻击,尖厉地喊叫起来,像是在相互诘问和讽刺,喙和喙相互碰撞,伸长的翅膀在空中扑打,不一会儿零星的血肉就在空中飞溅,落在地面上,黑白相间的杂乱的羽毛更是铺满了空间,一些先驱者已经无力地掉在地上。帐篷里一片混乱,前任白头雕首领却没有制止,就像上一次的前任首领一样,首领们有一个共识:必须要再观察下去,才能继续进行下一步。于是三位高级的白头雕静静待在帐篷一角,看着帐篷里的羽毛。
画布把画面从眼花缭乱的打斗渐变成了一个安静的草原,才温和地开口:“抱歉,我不确定你是否喜欢这类动物中的竞争,大概会破坏一些对动物的单纯印象吧。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可它们的小脑袋瓜里非常丰富。不过我想你可以理解它们为何会这样,你也看到了,首领可不是随便一只弱鸟就可以当的。这是它们之间的正常争斗,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不妨期待一下结果。你知道,雌性白头雕当首领的机会可不多,这也许是一个开头也说不定。它们可不像狮子,高等的无鬃毛狮子倒是常常活跃在队伍之前呢。”
画布突然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笑声。
“有趣的是,除了白头雕内部,它们的觅食对象也很关心这个事情。听说兔子们私底下已经讨论得如火如荼了。毕竟,你不知道下一个首领大人喜欢追捕什么样的食物,不是吗?”
“对了,狮子们最近也发生了一些事情,你明白食物链有多强大吧?连豹子和一些其他种族都被影响了,不过也许你没兴趣再看这样野蛮的斗争方式了。我是说,如果白头雕们聪明,就可以从中学点儿什么。这样界内撞在一起发疯的事情可没发生几次,是吧?”画布狡黠地挤了挤眼,心安理得地继续停留在草原上。
一时间没有声音,仿佛能听到黑夜里草原上的野草被风掠过的摩挲声。
月亮升得很高,照亮了静夜。
2
“早上好。”画布刚刚醒过来,即使在洁白的布面上看不出什么,倒是可以从懒怠的声音里听出来。
今天,画布决定去树林子里看一看,洁白布面上一束自上而下的黄光渐渐清晰起来。
清晨熹微的阳光透过盘虬的枝干和层层枝叶间的缝隙投落在石头和草地上,湛湛青空被分割成了形状不一的棉花糖。除了远近响起的鸟的啾鸣声,脚步踏在碎叶上的声音在树林里传荡。在一棵身上挂满了青苔和乱枝的大树根处不远,几颗色彩斑斓的蘑菇聊得正兴起。
稍胖一点儿的蘑菇说:“旁边的那几朵树菇怎么不见了?”
高个儿蘑菇抖了抖菌盖:“被采走啦,到人来的季节了。”
“我还怪想念它们的大帽子,毕竟蘑菇届会变色的可不多。”最矮的蘑菇晃着身体说。
那是剧毒蘑菇!
你的惊呼传到了画布那里,脑海里响起了画布隐约带着责备的声音:“你真没礼貌。它们生长出来可不是为了被吃掉的。”
你只好保持安静,继续听蘑菇们的谈话。
胖蘑菇又继续:“还是我们这样的安全,连百兽之王都不敢轻易接近我们。”
“老兄,你可要明白,”矮蘑菇揶揄道,“就算有人想要吃掉我们,难道你能做些什么吗?”
蘑菇们都不说话了,高个蘑菇打破了沉默:“你是说,即使我们有毒,也无法保护自己吗?”
矮蘑菇点点头:“除非,他们都不再想吃蘑菇了。”
胖蘑菇摇头晃脑地叫:“这怎么可能呢!”
“哈哈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呢!”蘑菇们一齐笑起来,随着搅动的风摇晃。
之前喜欢写翻译腔,这个算是小尝试。最近被问一篇原创文章是不是翻译的,就想起这篇,觉得还挺有趣的,感谢各位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