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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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非常小的时候起,小到我还不知道自已年龄的时候,我随父母搬到离家XX里远的某县某镇某村某号,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糊涂虫,他比我还笨,笨到不清楚自已的性别。

“波哥哥,我是男的还是女的?”他穿着一条小碎花破裆裤,吸着鼻涕问我。

  “你看看下面有没有小鸡鸡?”

  他脱下裤子,翻来覆去检查半天,说好像没有诶。

  在来到这个小村子或者说是另一个家之前,我是一个野孩子。以前我住的地方是一个坟墓群,我家开门就是坟墓,那里方圆十里之内只有两户人家,我家是其中一户。

  经常在傍晚,我打开门尿尿,就看到一两点淡蓝色的星火在空中飘来飘去,我问邻居家的大哥哥这是什么,他说这是鬼火,我搔搔脑袋,歪头问道鬼火什么。这个只比我大五岁的大哥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就是萤火虫呗。

  我的父母在那里养甲鱼,当地人称水鱼。听说在那个年代谁养它谁就会发财,我父母投了所有的钱进去,自然地,我也被投了进去,和这些硬壳双栖四足爬行动物生活在一起。我看着我爸爸在池中划着一个巨大的卡车轮胎,把做好的甲鱼饲料一块块的贴在池中央的木板上,然后这些硬壳双栖四足爬行动物一拥而上,几分钟内扫光。这景象一度使我痴迷,我猜想这种呈土黄色,软软的饲料应该很好吃,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尝了一块,咂巴咂巴嘴,一股很特别的味道,没有想象中的好吃,我想甲鱼的嘴巴可能和我们的不同,那里面应该有个味道转换器,能把这种带腥,微苦的味道转化为水果糖味,巧克力味。所以每次家里炖甲鱼,我都说要吃那嘴巴。

  后来搬家了,我坐在搬家的拖拉机里,和一大堆椅子桌子缩在一起,呆呆地盯着窗外倒退的景色,我看着邻居大哥哥家的大房子在我眼里越来越小,我想:应该再会来的吧。

  到了另一个家后,我看到一个男孩一边喝旺仔牛奶一边傻傻的望着我,我抢他的牛奶,他哭闹着不让。这时一个老人出来制止,我后来才明白这是我奶奶。她说:两兄弟不要打架,亲兄弟要和和气气的。我这才明白这是我哥哥,大我两岁。真是奇妙,直到我五岁以后我才知道我原来还有个亲哥哥。

  在那里,我认识了二强,认识了飞机,认识了小弟,小弟是我哥,因为我哥从小体弱多病,而我长的壮如牛虎,我一只手就可以干翻他,所以我就自然而然顺应天意的当了孩子王,只要我在家门口吹声口哨,一分钟七八个熊孩子就会聚集在我家门口,然后我宣布今天的任务是去哪儿钓龙虾,去哪儿偷西瓜,去哪儿掏鸟窝。我哥开始老不乐意叫我“大哥”,后来屈服于我的武力,转而向奶奶求助,可能因为他从小就和奶奶呆在一起,与一般家庭伦理剧一样,我奶奶老是偏袒他,搞的我像个外来孩子。而我觉得无所谓,这两个人我都不怕,我只怕我爸。

  二强就是那个分不清自已是男是女的傻逼。刚开始时,我高他半个头,上三年级时,我俩一样高,小学毕业时,他高我半个头,并且自身的雄性特征很明显了,不用再问我他是雄是雌了,但他还是认我为这个团队的头。飞机则属于那种“别人家的孩子”的类型。当我们捉迷藏时,他学会了游泳;当我们游泳时,他学会了钓龙虾;当我们钓龙虾时,他学会了捕知了;当我们捕知了时,他学会了打黑白游戏机;当我们按着游戏手柄热火朝天时,他得到了双百分。他似乎什么都比我们快一步,然后回头教我们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办,接着探索下一个领域。至于他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成为孩子王,而我是,我想是因为他只会教别人怎么玩游戏,而把这种游戏发扬光大的是我。只是有一次,他干了一件蠢事,至少我认为挺蠢。那是一个夏天的末尾,我们村里有株大榆树,大到我们所有的孩子都抱不住。飞机有一天告诉我:这上面有个鸟窝。我双手呈遮挡状往上看,好像是看到一坨黑影。这时二强冲进来说:我去。我哥在旁边难过的说,为什么看到鸟窝就要去捅呢?难道它贴着“欢迎捅我”四个字吗?再说这棵树太大了,弄不好摔下了就成了残废。我思量半天,也没搞清楚掏鸟窝的意义何在,但也没搞清楚鸟窝的意义何在。我想这太危险了,还是别去了。但下意识的说了句:去看看就好。我说这话时,二强已经爬了上去,抓住了第一根树干。

  事后证明,那根本不是鸟窝,是一个大点儿的黄蜂窝,二强看到后,惊的往下一扔,我们顿作鸟兽散。愤怒的黄蜂找不到肇事者,全都扑向树上的二强。后来二强躺在床上十多天,只剩下眼珠子可以动。飞机遗憾的对二强说:看来小鸟不欢迎你。

                              (二)

  我们初中的学校建立在坟墓群上,用推土机把一个个土包包压平了,盖上我们的教学楼。有时在校园偏僻的地方晃荡,运气好的可能还会踢着几根人骨头。夏天时就能在操场里见着到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伴随着一对对悄悄约会的情侣,别有一番浪漫的风味。在那个时候,我哥个头噌噌噌的往上长,伸出手来肌肉比我大一倍,而且一只手就能干翻我。他成绩很好,又是校篮球队主力,重点高中必进无疑。而我再也不能叫他小弟了,还成了他的反面人物。几乎所有能在学校里干的坏事我都干了,我立志做个混混,成为陈浩南第二。做这个决定的当天我就伙同二强和我一起翻围墙。一个叼着双叶牌香烟的学长告诉我,如果你还没翻过围墙,那你就别在这学校混了,他妈的,围墙不就是为了被翻而建立的么?我被他的这这番“旷世真理”打动,决定死活都要翻过这堵自打修建起就被注定翻越的围墙。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当时我和二强的个头均未超过1米6,而学校的围墙大都超过2米5,而且上面还嵌满玻璃渣子。二强说,玻璃渣子我不怕,就怕太高上不去。我说我和你想的一样,我不怕玻璃渣子,我就怕够不着。于是这个计划搁浅,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学校某处围墙非常矮,矮到我和二强伸手就能够着,而且上面没有玻璃渣子。我们俩为这个“新大陆”

兴奋不已,立马上马的翻了过去,果然,一派与校内截然不同的景象。但我们好像翻进了别人家的院子。我们俩探雷一样前行,然后打开了后门,发现有四个中老年男人在打扑克,其中一个是我们班主任,一个是我们教导主任。我当时就想晕倒在地,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们竟然翻进了教导主任家的院子,更令人丧气的是,我们虽然翻过了围墙,但他奶奶的还是在学校里。

                          (三)

  在我读高中时,我追一个女孩子。我对她说我喜欢你很久了,她问多久?我说三年。她说怎么可能,一年前我们还不在一个学校,你太不诚实我不喜欢撒谎的孩子。那个时候,我读高一,当时刚看完《魂断蓝桥》,觉着这世上风尘女子最美丽,于是我挑了个全校最风尘的女生表白,没想到因为撒谎而被拒绝。这是我最无法忍受的结果,因为我设想了一千种遭拒的理由和一万种成功的原因,撒谎均不在其列。正在那时,我们村的那株大榆树要被锯了,我逃课回家,誓死保卫大树。锯树的工头打量打量我,递给我一根红双喜,我当时紧张的要命,我不会抽烟,可一个敢跟这么劳力叫板的人不会抽烟,未免就太笑话了。我想了想,镇定的把烟别在耳朵上。

  “兄弟,这树我们已经给过钱了,是你们村里给批的”,工头说。

  “不行”我斩钉截铁的说。

  “这树是你栽的?”

  “不是”

  叼着红双喜的工头听完这句话,双手一挥,两个男人架住我使我不能动弹,两个男人操起电锯开始锯树,我亲眼看着这棵上百年历史的大树在我眼前倒下,二强曾经在上面被黄蜂蛰过,那上面有个鸟窝,不,是一个黄蜂窝。

  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一个朋友送我一盒避孕套,他一脸神秘的说,这个可是夜光的,杜蕾斯,限量版。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听说避孕套都有限量版。一个女朋友送我一封手写的信,上面写了一串漂亮的英文,还有一只画的像猴子的比卡丘,作向我奔跑状。我对她说,比卡丘不错,但英文我是一个也没看懂。我妈送了我一副乒乓球拍,球柄是粉红色的。我能想像的到她向售货员问了几万个关于男孩子喜欢什么东西之类的傻里傻气的问题,最后决定给我买了乒乓球拍。直到她送给我她才知道我并不打乒乓球。“啊呀!”


我妈说:“还有男孩子不会打乒乓球的,我们那个时候······。”大人们总是这样,在你想干一件事情时他不让你干,当你不想干这件事时他又指责你当初为什么不干。总而言之,十八岁生日那天,我过的相当无聊。我一点也不觉得过了这天我就是大人了,我仍像一个傻逼在未成年人的海洋里扑腾,然后对着岸上的朋友说:你们先走吧,我就不过去了。

  高中毕业的那个晚上,我鼓起勇气向一个暗恋已久的女孩发信息表白,我第一句话酝酿了很久,终于憋出一句:吃了没?,半个小时后,她回答吃了。我想这半个小时她应该是在吃饭。我说:在哪儿?能不能见你一面?”过了十几分钟,她回道“现在不大方便”我说“没关系,能出来见一面就行”。这下对面回的非常快,手机屏幕上显示了这样一句话“你他妈的是谁?敢勾引我女朋友?”我看完关上手机,望着窗外的星空。不管那些女孩爱不爱你,到最后总会使你伤心到底。

                              (四)

    到了高三,我开始没日没夜的学习,收掉手机,收掉篮球,收掉漫画,收掉未写完的情书,剪成球头,离开LOL。一年后,我考了一份可以直升大学的成绩,但由于在蓝翔和新东方之间难以抉择,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复读,继续没日没夜的学习。偶尔和二强通电话,这小子初中毕业就下了海,现在已是某酒店领班。

  “二强,那棵大树被锯了。”

  “什么树?”

  “大树”

  “哦~”

  我挂了电话,耳边传来宋冬野的《安河桥》,正唱最后一句:所以你好,再见。

  所以你好,旧时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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