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上数个两代的关系,这大表哥也算是亲戚,他与我们并不常来往,逢年过节都不见得来坐一坐。老实说,看着他走进家门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他已三十五六岁……
一米八的个,人较为精瘦,理个寸头,形态乐观,走路带风,当然,这是以前小时候对他的印象。
那时的他,二十左右岁,真乃风度翩翩,村里有茶作坊,他母亲靠摘摘茶便可温饱自己,年轻的他书读的不多,但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去了广东某个城市做点小工,一天赚个钱够三天吃喝,凭着作一天歇两天的劲,与各种各样的朋友混迹一起,逍遥快活,喝酒直喝到胃出血时,人越发的消瘦,脸色苍白,迎风便会倒的样子,在家修养了一两月,还没等脸色回红,便又去陪他的朋友们吃吃喝喝了。
他是不败家,因为家里除了套老房子,没什么财产,这是个小山村,即使十五六年后的现在,那样的房子也就一两万块钱,还是因为地涨价了好多的缘故。故而有一分钱花一分钱,乐的自在。
随着时间推移,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别人都结婚成家了,那还不是一个看脸的时代,真正看的是资产,十年前小山村也不是要车要套房,一句话,老婆孩子的养的活吧,过门得有住的吧,要说一大男人没点老婆本是挺难说的过去的,可他便是如此,直到和他最要好的几人都成家后,打电话请人喝酒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时间,要借点小钱也是分文没成,他彻底陷入了迷茫,他开始思考着未来,当然,不用请人喝酒开销都花到自身了,酒量越发多了,人越发瘦了,家里人那个愁啊,委托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介绍女孩子。
二十八岁,介绍了许多相亲,被拒绝了许多次,无他,还是那句话,老婆本都没凑齐。周围邻居一开始一直议论,说的都是好好一大年轻人,怎么就不能踏实做点工作,渐渐的,到最后,大家都不敢议论了,怕他母亲不乐意,也懒得议论了,大家都去议论其他的鸡毛蒜皮了,完全没存在感,也差不多这样了……
又过了一年,终于从打工的城市找了个妹子,带回家不久,俨然要谈婚论嫁了,他对她投入了全部的感情,吃穿用,要如何就给买如何,那几天,走路的脚步声都不一样,那一年他的积蓄,靠着省吃俭用共剩一万五,女方那头总是没人来,估摸差不多要见面拿彩礼钱了,女孩说自己拿过去就好,于是女孩带走了一万,走了之后,便没再回来,下次听到女孩消息时,是邻居和他说的,说是看电视,警方打黄扫非在某个非法场所中抓住了她,当真一个“呵呵”了得。
积蓄还剩五千,那时还够学车,于是在亲戚的鼓励下去学开货车,村里新开水泥路,他没事就到亲戚家借车练练,前几天在我家说这事时,还说,“开车呀,容易,磕磕碰碰几次就会了”五千块再加点小钱,过了半年,他拿到了驾照,回到他年轻时打工的那个城市,凭着驾照,月入2500,工作还算轻松,厂里的车又新,原本一切终于走上正轨,不到半年,那厂被查封了,原因是他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我买洗发露都得去正规超市买了”当然,那半年他也没这么娇气,厂里做的各种牌子洗发露,沐浴液什么的,捎几瓶回家老板不管,于是他说“洗完澡整个屋子都是香的”。
厂没了以后,他又回到了家里,他和他弟拿出积蓄把房子简单翻新了下,涂了点白漆。房子是一个院子两间房的,他弟学了养殖,在海边做养殖场技术员两年后开了辆五菱面包,比他早成家,现在要在中间隔开成两家了。这么一折腾,靠着本驾照和一间干干净净的房子,人们终于从他身上看到了靠谱两字,于是各种牵钱搭桥,终于在他31岁的除夕把婚礼办了,之所以在除夕,是连请人都能少请了不少…………
婚后要养家,托了许多人找工作,村里此时大兴养殖场,有人专做饲料批发,他就去他那帮忙开车,当然货到还得卸车。之前迎风便要倒,现在却一卸便是一卡车饲料,那时候的他却还多长了几斤肉,一切好像还算过得去。又是一年,他儿子出生了,肩上的重量已不是一袋饲料,过了半年,实在是不行,于是他跳槽了,因为卸饲料这活几天遇一次,自己已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小子,自己已经是个父亲!
托了许多人,这一跳槽跳极其的遥远,远到20公里外,每天自己开摩托车来回,早上五点半出发,晚上七点多回到家。他说”我TM看电视总有某某上市公司老板一天只睡六个小时,我TM一天睡不到五小时怎么没见我富了”
生活所迫,但也乐的自在,他说这厂车更新,嘴里叼个烟,音乐最大声,方向盘一打爽到爆。就算冬天近零度都五点出门,下暴雨,刮台风也五点出门,没有周末,没有带薪假期,但他说,这活真是不错,月入3000加,可是两年后他失去了这份工作,原因似乎是厂倒闭了。直到前两天还在我家这回味,“这活这是不错的”……
没有工作的日子他试过种瓜菜,一边干农活,一边打点零工,投入了许多心血,看着瓜秧一天一个样,又是笑了,终于迎来收成之时,自己从菜地里挑出一担两百多斤左右的瓜,两百多斤?听他说到这我也呆了,不过仔细看他现在我又释怀了,现在看他,已不复当年模样,依旧很瘦,但不再看出病态。老爸收龙眼时也见过些挑三百多斤来去自如的。“比起肩上这点重量”,他说,”两个孩子,一家四口人比这重了好多”。可是两百斤瓜到头只换回不到80块,一斤三四毛,村里话管干农活叫作息,现在看来,我觉得发音像极了作死,种棚瓜菜没亏钱,却亏了半年,本来就没积蓄,亏了半年没收去,就快揭不开锅了,没钱家里就吵架,妻子老催他找工作。
一入夜,他便挑起鱼竿去钓鱼,为了钓到鱼,他说“以前那地方不敢去,说什么灵异事件,现在看来,鬼算个毛线,鱼更重要”直到他大儿子也埋怨他“鱼都吃腻了还老钓鱼!”然后他便来了我家。我爸认识一农村建筑队的包工头。他说要不介绍他进去搬砖,没错的,一般人一开始进建筑对只能从搬砖做起……
现在看他,越发的高大,从带着病态的身躯到挑起两百多斤,变的不仅是外表,是一颗强大的责任心,越发知道他那句,一家四口比什么都重!!当然也不会忘了,他走路依旧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