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90年代，经商下海成了最时髦的事，这种时髦在中国大地演绎着形形色色的故事，也改变人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

高一大哥在粮所当了几年所长，似乎掌握了大豆的市场变化规律。粮所每年在大豆收获的季节以市场价格囤积大豆，到第二年春夏之交把所有的大豆抛出，稳稳妥妥净赚20%的利润。粮所的员工跟着滋滋润润的过了几年日子。时间久了大哥真的心里开始不平衡，我自己劳心出力，没有一个人感激自己，特别姓李的会计，每次都丁丁卯卯的算账。

“你看这法人当得一点都不值，白操心。”每次大嫂韩十八都不软不硬的奚落大哥。时间久了大哥心里也有了阴影，“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高一心里不断琢磨这个理。
“工资单上你的奖金凭嘛比我们多那么多！”李会计领着一群职工闯进了所长办公室。

“高所长，装车、卸车都是我们，你到底干了嘛，领的钱比我们多这么多！”张姓的职工一下坐到了所长的办公桌上。

“筹款、筹货都是你们干的？你们只干活不操心，我不干，你们都得饿死！”高所长从所长的宝座上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厉声反驳。此时的高一既气愤又恐惧。气愤的是，自己作为所长操心出力，理所当然，手底下这些兵一点也不知道尊重所长，真是一群无赖。无赖，这也是这群人可怕的地方，他们都是本地的地头蛇，要动起手来，自己绝对要吃亏。好汉不吃眼前亏，高所长边说边溜之大吉。

过了几天，打听大家熄了火，高所长才来上了班，从这之后大家都对所长不冷不热。唯独刘佳和高一偷偷摸摸的来往，他也心中有数，第二年把预备党员给了她。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高一也琢磨出制衡之道，减少业务，大家乐得清闲，他也报了一箭之仇，所有的员工付出的代价是都减少了奖金收入。大家心知肚明，也不闹事，历来不患贫患不公，高所长也和大家领一样的奖金，员工们也无话可说。

到了过年，家家都有聚会的传统，大妹夫在银行当行长，韩十八思索着：利用银行贷款，自家人囤些大豆，到来年卖掉，我们自己就可以轻轻松松赚利润，那帮无赖让他们闲着，我们得收入也不损失。

这样的想法实在高明，高一也极为赞成。

到了年初二，韩十八早早的准备午餐，等着妹妹、妹夫的到来。终于等到了就餐的时间，这次与大妹的合作对于高一来说很重要。所以切入的时机和氛围很重要，韩十八仔细琢磨着。高一可不这样认为，家有长子，国有大臣，在这个家我可是老大，只要我振臂一挥，不能说应者云集，妹妹妹夫即使有些不舒服也不敢明着反对吧。

最终时机选在了午餐的餐桌上。在餐桌上说这件事，如果在全家人的面前驳大哥的面子需要不小的勇气。

“小薇，你们王家出了个大官，建国当了行长，王家的老坟冒青烟了，我们也跟着光彩。”韩十八抢先引入了话题。

“是啊，建国出息了，也不能忘了咱老高家，爸爸去世的早，我其实既是哥哥也是半个父亲，你们小时候付出了很多，现在就看你们有没有良心了。”高一半开玩笑的说出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全桌一下沉默了，大家既沉默于父亲早逝的悲哀中，又掂量着大哥说话的分量。

经过漫长的沉寂，大家都不知如何再开始聊天。

“其实你大哥也不要建国干什么违法的事，就是在你们银行贷二十万，做生意。”

“建国你放心，你哥当了这几年所长了，大豆的行情很稳定，我们稳赚不赊。就是不想给公家赚钱，我们有钱大家一起赚，到时候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分利润。”大哥揣摩着妹夫的心理，试探着说。

“哥，你看你说的，只要建国能帮上忙，肯定帮，是吧，建国！”小薇看丈夫一直不做声，接上了话。

就这样，一年一度的大年初二的聚会不欢而散。心里最不舒服的是小薇姐，一边是自己的哥哥，一边是自己的丈夫，她只好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打圆场。自己也暗暗下决心帮哥哥一把，还不能让丈夫知道。

第二周周末，小薇姐偷偷的坐车来到娘家，把家里买房子的3万块钱的存折交给了哥哥。

嫂子眉开眼笑：还是小薇知道报恩，外人还是不行，你看你不生气了吧，小薇把自己的私房钱送来了。

“小薇，你小时候哥哥最疼你，你看你这三万块钱算你投资，哥一定让你赚钱，到时候建国即使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了，说不定会主动贷款给我呢。”

“哥，你看你说的，建国就是那样的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其实他能帮你的肯定帮，这次他真的帮不了，守着那么多人，他怎么回你的话。”

“没事，没事，都是一家人，都能理解。”高一一边数钱，一边应着。

转眼间又到了了第二年的初二，还是聚会拜年的日子。还是餐桌上，高一大哥又谈起了前一年的大豆投资：“小薇啊，今年的大豆行情走反了，咱收货的时候价格高，现在价格整整想降了20%，我一共投资了15万，整整赊了3万，你给我那三万，反正是咱自己的，我的那十二万是借的，你的钱就算投资了。”小薇姐看了看丈夫，“哥，咱不说这个！”虽然她自己有些恼怒，但也不好发作。建军哥依然没有说话，明显的看出脸上的不满。

回家的路上他把车开得飞快，小薇姐无论谈什么话题也不回应。“你看，小妹，我最佩服你建国哥，他什么时候都沉得住气，人家就是不吱声。”

“反正是你自己偷攒的私房钱，我不问，你哥也忒不地道了吧！”

“那是我哥他赊迷了，自己也糊涂了，最后卖完大豆，他不会这么做的。”小薇姐自己也不敢确定最后的结果，也只能这样解释才能消除丈夫的怨气。

没想到那年的大豆仿佛给大哥开了个玩笑，到了五六月份又神奇的涨了起来，依然和往年一样赚了20%还要多，大哥卖了大豆后还了妹妹的三万块钱，利润的是再也没提过，从此小薇姐再也没和哥哥一起做过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