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泥石流,冲垮了学校和猪圈,我和两百多个学生一起都被冲到了山下。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浑身都是淤泥,我也是整个人趴在厚厚的淤泥上。
天空仍然阴突突的,下着小雨,我在淤泥上,双手支撑着身子一点一点向前爬。头发已经全湿了,而且也夹杂着与你,在湿露的发间,我隐约看着前方,村民竭力抢救被淤泥掩埋的孩子,孩子的家长哭得撕心裂肺,看到自己孩子的尸体被挖出,200多个对读书和大学充满渴望的学生,瞬间消失了100多个。
我想站起身来的时候,一只虚弱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指,我回头一看,是补习班上的一个小女孩,她躺在淤泥中,躺在细雨中,用虚弱的声音不停说:“我要考大学,我要考大学……”听到这话,我瞬间眼圈泛红。
如果不是我和杨彩丽鼓动全村的孩子回学校读书,如果不是我们私办补习班帮助学生圆梦,这次重大的伤亡就可以避免,我和杨彩丽都脱不了干系。
在派出所,我和杨彩丽等候当地政府的命令地。派出所的一个民警打开门,严厉地对我们说:“贺佳、杨彩丽,你们可以走了。”我和杨彩丽都感到很奇怪,难道没有对我们采取惩罚措施?跟着民警,我们来到派出所大厅,妈妈还有安智焕正在感谢派出所所长。
原来,妈妈和安智焕为了救出我们俩,砸了很多钱,不光是为了赎我们,还有死去和受伤的孩子的赔偿。赔钱已经不是最严重的后果,我再次成为了舆论的焦点,全国上下都在指责我,都说100多条人命栽在了我的手里。地球真的太大了,自然灾害面前,我们很脆弱,是非对错面前,我们更加脆弱,明明我们是为了帮助孩子们圆梦,却变成了这个下场。
走出派出所,我也再次面对摄像机、照相机各种又大又圆的眼睛,和上次从沙特回来一样,安智焕高大的身躯帮我和我妈开路,帮助我们挡住这利箭搬的镜头。
经过一系列命运的打磨,似乎安智焕成了我必然的选择,为了救我,他不惜花重金包飞机把我从沙特接回来,不惜花重金把我从派出所救出来,在我最饱受非议的时候,他不顾舆论的攻击,不顾粉丝们的心凉,愿意挺身而出站在我身边,我欠安智焕太多太多,不是我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就能还清我欠下他的债,应该说,我完完全全配不上他。
我们来到兰州机场,准备乘飞机回北京,在过安检之前,我停下了脚步,通过安检的妈妈和安智焕回头看了看我。
“贺佳,你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我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似乎是在逃避什么。从小到大经历了各种是是非非就像过电影一样,回到北京,我即将面对的是地狱一般的生活。我看着妈妈和安智焕,看着围观的群众,我突然一个念想,就转身抛开所有人的眼光,抛开妈妈和安智焕对我的呼喊,穿过人群,穿过机场,穿过机场的广场。
来来往往的行人,戴着白色圆帽的回族人、汉族人、蒙古族人,我到底属于哪一类,这里是甘肃的某个角落,同样也是地球的某个角落,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是个失败者,无论我走到哪里,100个学生的亡魂都不会放过我。沿着日落的方向,我一直行走,想看看自己到底会被什么样的地方容纳,如果没有容纳我的地方,我这条命,又会在什么地方结束。
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名叫“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目前我的处境,和少年派也没有什么区别,走过兰州这个古都,走过茫茫戈壁、茶马古道,走在浩瀚的星空下。
“星星眨着眼,月儿画问号,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彩虹来架桥,时光在飞逝,生命知多少,风儿吹气朵朵浪花太阳开口笑……”我唱的非常慢,每一句就像从腹腔和胸腔强行挤出的。
戈壁的风干燥,却带着几分欣慰,就像地球母亲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庞。头顶的星空非常浩瀚,这熟悉的星空,同样的星空,见证了曾经的幸福,见证了我对某个人的爱。
风吹过地表岩石发出的声,就像地球的哀嚎,埋怨这残酷的世间,脚下的沙砾,似乎想阻却我的脚步。我的皮肤和头发已经被这恶劣的环境蚕食。
皮包里的农夫山泉已经所剩无几,要往四周,唯有茫茫隔壁、岩石还有胡杨
地球这么大,地球还是圆的,何必强求永远走不到的地球的今天,此时我就想随风飘动的蒲公英,飘到哪里,那里就是我的容身之处,哪里就是我生命的终点。
我这颗灵魂投到了耀眼富庶的明星家庭,投了一张漂亮的外表,现在一看,人的生命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