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院落中绕小圈生长的花与果是我们姊妹与母亲的天下,那么居中最大一片的菜园就是父亲与祖父的国土。
我从未把注意力放在那里,努力地回忆,也只恍惚记得曾被父亲呼唤着在冬天跳进萝卜窖里挖萝卜,半米深的土坑,一层土,一层萝卜,一层土,又一层萝卜,多得好像永远也挖不完。
也曾在夏日被母亲吩咐着去院中割一把小韭菜准备晚饭。
还曾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几畦菜中间彳亍,除去杂草,留下青菜。
到了夏末,黄瓜爬满了架子,黄花一片片。有时父亲和祖父忙不过来,忘了给小黄瓜坠上块小石头,黄瓜就弯弯绕绕,打着卷儿地生长。我常揪一根黄瓜,在自来水下冲冲就吃,挑剔起来还啃掉了皮,只吃嫩芯,甚至专挑里面的甜籽啃,不知是品种不同还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时候的黄瓜籽大又甜,是现在的完全没法比的。
说起来我那时候胃口蛮好,什么都吃,除了家里的果子蔬菜,每年五月吃槐花,七月吮串红,村里疯跑渴了,兴许还从邻人地里挖个生茄子啃,也没有农药什么的。
再回到小院,黄瓜架子旁边,那条砖石小路上,是祖父每年夏至给我量体重的地方。不知是什么讲究,每年夏至那天,祖父就提着秤杆,在我腰间绑一条麻绳,用秤钩钩着麻绳把我提溜起来,眯着眼睛看秤星,从出生到我二十几岁,从单手可以提起我,另一只扒拉秤砣,到单手提不动,需要我父亲帮忙,二十几年如一日。我长大了,祖父和父亲都老了。
不记得是从哪一年停止,总有二十三四年,院落从全是土地,到半土地半洋灰地,到整个院落全是洋灰,祖父始终在同一个位置,提着秤杆把我当菜约,我也总是乖乖站在那儿,两手张开,等着祖父拿绳子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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