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在噼啪声中下的紧了,也不知是不是今年两个陆月天催的太急,这雨水竟是一场又一场,来的声势浩大,去的倒也果决干脆。左右不过半刻的功夫,原先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又干爽了起来,穿堂风一过,便像是这场雨从未下过似的。
可今天这雨着实奇怪的紧,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徐徐的从清晨五六点钟下到了黄昏。从这一点上看,倒是像极了那惊蛰刚过便缠绵而至的春雨了。说到春雨,便是又想起了余光中先生笔下的冷雨,“在雨天的屋瓦下,浮漾着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暗。”赶巧的是,读先生这篇文章的时候刚好也是在温柔的春季,只不过时候明明是干净温暖的艳阳天,沉浸在先生文字里的我却蓦然觉得一股子冷意从脊梁骨突的一下子窜了上来,直抵神经,只片刻就浑身都泛了冷,连手臂上的汗毛都如临大敌般的站了起来。我想,文字的力量,大抵如此。只可惜,这辈子我怕是写不出先生这么顶顶好的句子了,也只能将自身的感受寄托在平淡的文字里面,寻找些许慰藉罢了。
不过夏天的雨终究是在极端的酷暑之中喷薄而出的,自是比不得春雨那般绵密又细腻。它是炙热的。就像是黄土高原上被暴击的鼓声,“咚”、“咚”、“咚”。好似每一下都直往你心坎儿里敲,引起你身体里每一块儿肌肉的震颤。那是,最原始的力量。
夏天的雨也自是比不得春雨的那份轻柔的,它天生就属于暴虐。酣畅淋漓四个字我想要是在这雨中走一遭的话怕是能领略个彻底吧,只可惜了生来肉体凡胎,不能亲自去会一会这酷暑的怒气,体验这个中魅力,只能站在一旁见识见识它是何等威风模样。
也不知道“滂沱”二字是当初何人所起,现在想来,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夏天的雨还真是贴切传神,不免在这里要佩服一把起名人的智慧。
雨渐渐的小了,只剩下屋檐椽瓦上还往下淌着一大股一大股的雨水。在我老家,爷爷总管雨水叫“屋檐水”,记忆里对雨的最初印象,就是那土墙青瓦。细细的水流顺着瓦槽流了下来,将房前的石板淋湿,这时候石板与石板拼接的缝儿里总会是绿油油的,在雨水的浸润下尤为明显。雨把整个世界都清洗了一遍,好像所有的脏污都随着这雨一遍儿去了,给我们留下一个干净透亮的世界。
其实小时候我最不喜爱的就是雨天了,因为一下雨,便不能出去野,只能踮着脚趴在窗沿上,对着起了一层雾的玻璃点点划划,连打开窗户都是不被允许的,唯恐雨落进了屋子打湿了东西。可长到现在的年纪,却觉得雨天也是一种享受了。比如此刻,雨后的风携着丝丝凉意,从窗户缝儿里卷进来,使得皮肤也跟着凉了起来。在这闷热的黄昏,还真是舒畅之至,这份凉爽,可是空调制造出来的冷气所比不得的。
家门口的那棵树是我看着长大的,十几年过去了,却还是一副瘦瘦弱弱的模样。在暴雨的凌虐后,有些枝条甚至被雨掀翻了过来,正面的深绿和着背面的翠绿,深深浅浅,交错着接受这场突如其来的洗礼。
雨停了。
汽车的轰隆声在耳际乍响。
By苏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