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朝秋雨落,谁与共萧索》
黄昏,潋滟晚霞从天际洒下。秋风起,虫鸟幽幽作响,淡金色的梧桐叶伴着深红枫叶瑟瑟摇荡,正是这一天中最凉爽舒适的时辰。
骑射场
楚子衿骑在马上,一荡一荡地驾马驰行,不知想着什么,神情怔怔的。楚子渊在身后拽住着她的缰索,马停下,似漫不经心,调笑她道:“子衿,你今天对慕容简的这么亲近,平时也没看你刻意和哪个世子女还是千金的客套,这不像你。”
楚子衿环顾四周,警惕道:“哥,我不想瞒你,我其实接近慕容简,是希望让她劝慕容氏族帮帮贤王殿下。
你知道我们镇南王府自祖父起就一直为先皇效命,祖父当年和先皇一起打天下,功不可没,被封为东盛第一个异姓王,家族世袭王位。贤王殿下当年是先皇内定的掌权者,这件事当时父王和几个老臣下朝来时,我偶然间路过书房时听到。
如今虽然皇权被夺,但人心所向,贤王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
今日慕容简涉险时,贤王殿下不避嫌出手相救,定是想拉拢慕容氏族。所以我…”
楚子渊突然眉头一皱,松开拽住缰绳的手,走到楚子衿身前,一脸认真地说:“我没想到,子衿你竟然考虑了这么多。但是我并不想镇南王府卷入皇权争斗,如今父王身体大不如以前,我只要保家族安安稳稳,就无所图了。再说这慕容氏族,你也该清楚,慕容安明面上拒绝了皇上出售军火武器,就说明慕容不愿参与皇权斗争。我想你该明白了,为了家族,下面该怎么做。”
这时一阵大风吹起,几片落叶萧萧索索地飞舞着,凄美而傲世独立。有的飘到远方,有的飞到半空便落地,似人世浮沉,毫无定数。
楚子衿,突然间从马背上转过身,直视他,一脸正色:“可是子渊哥,你有想过万一父王哪天走了,皇上肯定会把楚家兵权收回去,那时候这镇南王府,只剩一副空架子,徒有其名,还不是任人宰割。”
“够了,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言。天色不早了,明日是单日,正好无课,我陪你练练箭术。”
楚子衿见哥哥又是自作主张,不听自己的建议,气呼呼地一甩马鞭,马儿打个响鼻,嘶鸣一声,冲了出去。
楚子渊知道她在生气,任她自个儿发泄。其实他何尝不想助贤王百里君临夺得下,可是一旦出手助贤王,又恐遭人暗算,被皇上发现后,这镇南王府一百多人的性命又该怎么办,十万楚家将士怕也是会被连累降职改编。
若不出手,这镇南王府的权力迟早有一天也会被收回,以后就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第一次面临如此艰难的抉择,只觉得无力回天,奈何自己将门之子,又如何能畏缩不前,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倒不如搏一搏。
楚子渊回到自己的清澜院,研墨执笔,思量一番后,提笔修书一封。把写好的信用腊丸封起,放入香囊中。这信又叫蜡丸书,是当时的绝密信件,外面用蜡包起来,捏成丸状,遇有紧急情况,送信人可以即刻吞进肚里,防止秘密泄露。
他骑着马来到山腰驿站中,雇了一辆昌华的马车,让车主快马加鞭送回邯郸的镇南王府,亲自交给镇南王楚恒远。又叮嘱一番,检查了下车马。问了车夫价钱后,付了双倍的钱,但那驾车老汉说到:“昌华做生意,一分钱一分货,况且家主一直待我这老人甚好,公子这钱还是收回去吧,这银子要不得,要不得啊。”
说完,把银子扔回楚子渊怀中,一杆子打着马背,驾车上路。
楚子渊拿起落入怀中的银子,微微一笑,这昌华的行规看来真是名不虚传,何况这长白岭不是南都昌华本部,而连一个小车夫都如此恪守行规,这慕容氏族实在让人不敢小觑。
真正精明的商人不仅懂得保证商品的质量,同时也要确保被雇佣者的品质过硬,历史上识人不清,用人不善导致的惨痛事件数不胜数。这类人可以叫做小人,于君子正好截然不同,世人都晓得小人坏事,小人难缠,小人不可激……
而小人通常都是恶奴,狗仗人势,奴才则依仗着家主的权势,人前阿谀奉承,人后仗势欺人。
故而慕容氏族收的人从来都要求家世干净,同时又约法三章,行规等强硬要求也是条条框框,可以说是不厌其烦地制定。但这规矩虽多,昌华的生意却是一直做满天下,部下待遇也是极好,只道是这管理者精明能干,德才兼备,极善收拢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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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南都的长安街却还是灯火通明,这条街是整个东盛最繁荣的地段,每日进出额超过上百万两黄金白银。只因为慕容氏族坐落在此,而这整条街都是昌华票号旗下的铺子。
在这里女人们可以买到巧夺天工的奢侈品、服饰、胭脂香水…,男人们可以到销魂窟、赌场、戏院、兵器铺、酒楼…一掷千金。
这条长街上的商铺、商品文雅到极致,粗俗到极致;奢侈到极致,廉价到极致;华丽到极致,简单到极致……这块地方把繁华和质朴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街上有来来往往的男女和马车,朴素、华丽、典雅、简单的商铺食馆沿街而开。
时值仲秋,道路旁,绿叶茂盛的数丈高的木樨树上簇簇团团细碎四瓣黄花绽放,丛桂怒放,陈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沉郁的馨香伴着街上红楼戏院演奏的丝竹声,在空气里娓娓飘荡。
行人有穿华服锦缎,有套麻布粗衫;有世子千金,有平民乞丐;有文人墨客,有大汉侠客;有外邦商贩,有异乡游子……形形色色的人在长安街上来来往往,没有半点违和感,太平盛世,当如是。粗俗和文雅本就是孪生兄弟,不能同而化之,那就大度容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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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七刻,夜色幽深,慕容府上黑沉一片,只有正门挂的灯笼和守夜人点的地灯,林星映射着夜空和大地,显得森严又冷清。
窗台有水珠滴落的声音,慕容延自然醒来。今夜的一场大雨,洗走了很多暑夏最后的燥热,不过却带来阵阵清寒。一场秋雨一场寒,慕容延披件衣服,拿起床头还在燃烧的残烛,走到书案前,支起窗。
案上满目的账本,目光瞥过一角被压着的慕容简的信,以及旁边的一份他派去保护简儿的隐卫送来的密保…清冷如玉的脸颊上,黑眸似有所思。
可转瞬间,那暗黑而清冷的双眼,就像透着寒气的死水,沉默的、锋利的看着窗外,不知道看了多久后。阴冷的空气,浮动在暗灰色的房间里,慕容延轻咳了两声,一名身穿黑色短打劲装的男子从屏风后闪出,站在离他三步之远的地方,躬身尊敬地说到:“少主,有何吩咐。”
慕容延拿起那份隐卫的密保,递给了他,淡淡说到:“这次做得干净点,不要留下一丝痕迹,一定注意安全,穆清。”
穆清走后,慕容延拿起慕
容简的信那清秀修长的双眼里写满暗沉的焦灼,恨恨道:“如若不是为兄被这皇帝困在府上,我绝对不会让你以身涉险,如今众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慕容氏族这块肥肉,只能暂时把你安置在天下商院里,简儿,希望贤王能护你周全…阿琅和阮邶风应该也快到商院了…哎”
这一夜,南都的商门李府迎来灭门惨案,全府之人都是脖间喉咙被人割破,渗一点血红染衣。百姓间只道是,这李家的人惹了不该得罪的主,故而惨遭灭门,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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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凄凉凉的秋雨之夜,长白岭上格外的静,黑黢黢的山岭像是鬼魅般包围着天下商院。入夜后,已经很少有学子在院内走动,只有少数几个院子里此刻还亮着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