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徐是小白的初恋男友,却是她从来不愿意承认的恋人,爽朗大方如小白,每次吃饭时只要有人敢不怕死的提起他们的恋爱史,总会换来她飞刀似的白眼,分分钟把人扎的坐立不安遍体鳞伤。
她结婚的前夕约我们出去吃饭,眼睛亮亮的像是带着发现新大陆一样的狂喜,“告诉你们哦,我前几天出差去宁波的时候居然见到大徐了,像个老头子一样,居然穿个汗衫儿在公园里遛弯,才二十八岁啊,居然都已经开始发福了,啤酒肚好大,看上去像三十多似的。”她的笑容里有一种幸福的恶毒“我现在好庆幸当初他没跟我在一起啊。”
一众人赶忙迎合,是啊是啊,你看你要嫁的人多好,事业有成温柔体贴,爱你爱的惊天动地的,就连身材都一级棒,哪儿比不过那个“中年发福”的徐某某。准新娘满意的微微一笑,举杯的时候笑容里却又掩不住的荒凉和失落,“可是他居然已经有孩子了,当初说爱我一辈子的人,我这还没结婚呢,他都已经推着孩子散步了。”
小白和大徐曾经是学校里最传奇的一对儿,以至于当《致青春》在播时,我们都觉得郑薇和陈孝正原本就是他俩的原型。小白从小便是公主,被高干退休的外公外婆像珍珠一样捧在手心,父母双双下海经商有道,在同龄人还不知道电脑为何物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第一批的冲浪人。可惜生活不是故事,她并没喜欢上高富帅的王子,反而跟骑士,不,平民老百姓大徐走到了一起。
从高中到大学,他们小心翼翼的爱着,大徐总是告诉小白,恋爱这种事情不需要声张,秀恩爱会死。而他们又不在同一个系,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小白的父母也不知道,大徐家她倒是去过几次,他父母都在外打工,家里年迈的奶奶看到她总会笑的合不拢嘴,将口袋里快要化掉的糖像宝贝一样塞到她手里,小声催促道,快吃,别让大徐看见了说我偏心。
公主小白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公主病,她面不改色的接过来,剥掉已经被捂的发黑的糖纸,丝毫都不犹豫的吃下去,回个甜甜的笑容,谢谢奶奶,真好吃。
这样的恩爱持续到毕业,像是被命运开了残忍的玩笑。小白的父母知道这段恋情之后不答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她,不是爸妈嫌丢人,可是你说你从小吃穿不愁的,跟了他过这样的苦日子,我们怎么能放心。他像娶你不是不可以,反正你还小呢,等他三年,如果他在这三年里可以证明自己有能力照顾你,爸妈绝对会风光的把你送出门。
小白心里清楚,在这个城市里没根没基的大徐根本不可能在三年之内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甚至“育能力照顾你”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陷阱,因为没有具体的标准,显得更加不可能满足。她愁眉苦脸的看他“哎,要不然咱俩私奔吧,到南方去,或者索性在家门口学卓文君当垆卖酒,看我爸这个土地主还能不同意。”
他笑着揉她头发,低下头去整理自己打印好的简历,“别急嘛,你爸妈说得对,你还年轻呢,不急着一毕业就谈婚论嫁啊,反正都是要进我家门的人,迟一点早一点都一样。”她娇嗔着打他一下“别得意,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
却不幸一语成谶。
三年很快的过去,大徐找的工作并不出色,在三年里甚至连个升职都没拿到。她看他坐在沙发里,有些手足无措的对着爸妈挑剔的眼神,终于没忍住拽着他的手跑出家门。她郑重其事的看着他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娶我?你要是说愿意我明天就去辞职,咱们一起去其他的城市,我不信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们还能不认。”
他还是像当年一样微笑着看她,揉揉她的头发“当然爱,可是你别急嘛,这种事要慢慢来。你再耐心等一等,他们总会回心转意的。”
她近乎崩溃的歇斯底里,“你能等,我不能等了,我今年二十五了不年轻了,你知道我周围人怎么说吗,她们都以为我有问题,谈了七年恋爱还不结婚。我明明有男朋友还要被逼着相亲,我受不了了实在受不了了。你现在说,要么跟我走,要么咱们分手,各过各的日子。”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眼中有着隐忍的宠溺和悲伤,伸出手替她拢了拢哭乱的头发,擦了擦哭花的眼妆在脸上留下的隐约的咖啡色。语气温柔的像是哄孩子“我...就希望你过的好...咱们分手吧。”
后来小白每每谈起的时候都恨得牙痒痒,“真后悔,当初我怎么这么善良只给了他一个耳光呢,我应该把他打翻在地狠狠的补上几脚的。”
“你说,为什么有这么自私的人呢?我这么爱他,他却一点压力也不想承受。”
“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真傻,他说不告诉同学,我就不告诉,他说不告诉家人,我就瞒着,原来他就没有打算跟我在一起。”
“你说我到底哪点不好啊,他为什么就不能为我坚持一下呢?”
她每一次讲起,都有着无数的想不通和不甘心。
最后一次举杯,她抹掉眼角的泪微微一笑,“哎,以后不想了,我就要结婚了,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然后她就像无数小说里最后终归于平淡的女主角,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直到她有机会遇到他的老婆,那刚刚好是她合作公司分配的联系人,她自告奋勇的接下出差的业务,并不太怀好意的想要看看这个女人是哪一点比她好。小白在短信里呲之以鼻“哼,我还以为有多三头六臂八面玲珑呢,还不是个普通人。”
项目结束后她们一起吃饭,两个女人相谈甚欢,小白忽然问“你孩子不是挺小么,怎么就出来上班了?家里谁看孩子呢?”女人笑着看她一眼“我老公啊,小孩断奶之后家里没人管,他就主动辞职了回家陪宝宝。”
小白心里又对他鄙视了一层,果然是好吃懒做啊,居然还让个女人养着。
对面的女人像是看出了她的鄙视,又说“当初我们俩也争过是谁辞职回家,就差抓阄了你知道吗,那天早上他睡醒跟我说,你去上班吧我从今天起就不去了,我都觉得跟做梦似的不敢相信呢。”
她接着说“他说了,现在社会变化的快,我这个行业需要紧跟潮流不能在家耽误了,他是个男的今后想重新找工作也比我容易。而且工作对女人就像是一条退路一样,没有工作即使被人养着也会没有安全感。”
女人又絮絮的讲着他们的故事,她说了什么,小白听不见,满脑子里都是他们恋爱的时候他说“你别没事跟你爸妈闹别扭,今后万一咱俩吵架了,你还能回娘家撒个娇卖卖萌。”
她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娇嗔着打他一拳“你不会不要惹我生气。”而他说“不管怎么样,女孩子的娘家都是一条退路,毕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人,虽然不能保证一定比我对你好,但是多一些人爱着,总是没错的。尤其像你这种没安全感的女人。”
对面的女人说完看她默默的泪流满面,吓的差点跳起来“你怎么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个的”。小白抬起头勉力的一笑,“没事没事,我泪点低,听见你讲好男人的故事就忍不住了。你嫁了了好男人,恭喜你。”然后夺路而逃,留下身后不知所措的女人。
她会讲起来吧,跟他,说这次自己接待的白某某是个多么神经质的女人。
而他听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她不敢想,他们都已经成婚,他的孩子尚在襁褓。不再是可以回头的年纪了。
她年少的时候觉得爱一个人,就是要百分之百无条件的占有,断绝一切的出口岔路,狠狠的摁进胸膛才算拥有,这样即使是有磕碰有摩擦,也会因为马入夹道不能回头而心甘情愿的忍下去。而他却不愿意她忍,不想让她因为同学朋友的起哄和撺掇跟他在一起,不想让她为了爱他跟家人闹翻,他知道她是个多么心软恋家的人,即使私奔了她一定会在夜里哭着想家。
只想让她过的活色生香,享受着无穷无尽的可能,让她所有的包容和原谅,都是出于爱,而不是对生活的妥协。
给她的爱留下退路的,才是最体贴的他。
可惜她年轻的时候并不明白,明白的时候却已经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