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电视剧<大清皇帝>中有这样一处戏:这天康熙微服私访回来,心情甚好,一时诗意大发,题诗一首。可是依然觉得方兴未艾,随即让太监传唤众学士前来殿上品诗。
翰林院的众臣们听说圣驾回朝,一个个站在殿外大气都不敢出。康熙见众臣在殿外恭候,吟着适才做好的诗便走了出来。但听此诗读来朗朗上口,押韵对仗。
但是颇为滑稽的是,群臣们个个吓的魂飞魄散,跪地求饶。
上面这场闹剧虽然出自于电视剧,但却反应出古代文学丑陋艰涩的一面:文不达意!甚至可以说别人听不懂你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02
我国文学形成时期较早,最早的有<诗经>、<楚辞>。到了魏晋南北朝,算是正式文学成体系的时期,但是这个时期的文学叫做“贵族文学”,也就是这玩意只有文人贵族,才能聚在一起讨论,普通老百姓是没资格谈论,更没机会接触到。这些“贵族文学”以我们熟知的谢安,王导两大家族为代表。代表作有<文心雕龙>,<诗言>。
如果说读书,是通往高贵的最低门槛,这个时期你连走到门前的机会都没有。直到唐朝,有一个牛人对“贵族文学”发起了挑战,此人叫韩愈!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华丽的诗文,整理的对仗,这便是传说中的“四六四六”,这个时期文人们追求的是诗词的形式,好多东西表达的具体意思,着实让人不能理解,有时包括写者自己。我们看刘勰的<文心雕龙>华丽无比,理解起来却艰涩乏味。
重形式,轻内容,重华丽,疏内涵。就是所谓的“骈体文”。看到这里,文章开头康熙的开心休闲之余的一吟,吓得群臣汗流浃背,也不足为奇了。
03
咱们言归正传,话说韩愈之所以牛,是因为他是中国历史上敢说“人话”第一人。面对当时文不达意的奇葩现象,韩大大很不乐意,既然不乐意,难道我要身陷浊泥,忍其污染?哦 NO!
牛人之所以牛,是因为他敢对不满的现状发起直接的挑战!什么挑战呢?
这就是赫赫有名,影响深远的“古人运动”,话说这“古文运动”是什么来头,就是提倡文人说“人话”,我的理解是:
第一:说人都能听懂的话;
第二:说对人有用的话。
韩大大的提倡是:文章首先要“达意”,就是先要能把意思说清楚,然后再重形式。
看到这里有人会问,我想两者都兼顾,怎么办?这当然是好事,就像我们找对象,都想找个有内涵,又长的漂亮的,但是漂亮是建立在内涵的基础上的,一尊蜡像很漂亮,估计没人会弱智到把一尊蜡像迎娶回家!
和任何事一样,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韩愈倡导的“古文运动”,一直持续到宋代,也就是经过白居易,欧阳修等人跨越两个朝代的努力,才逐渐被人接受。
为什么说个“人话”就这么难?
因为当时的诗词文学,都是给皇帝溜须拍马,附庸和雅的。和老百姓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突然来个说人话,等于直接闪了皇帝老儿的脸。
韩大大当时心里郁闷的要死,想说的“话”说不出来,想做的事不敢做。终于有一天,他的侄子十二郎不幸病逝。他心里苦闷极了,如果一个人面对死亡,面对死人的时候不能心里虔诚,哪还什么时候能虔诚?于是把心中的苦闷,思念,对侄子的不舍一脑门吐了出来。
这就是<祭十二郎文>!
这篇文在我们文学史上有着深远的意思,它是第一篇用心里最真诚的情感,最朴实简单,最生活化的文字写出来的东西。
它让文字不再是给皇帝和统治阶级拍马屁的东西。而是开始写市井百姓,普通人家的生活。也就是说,文人的良知开始回归,回归到对生命和文字的尊重,回归到纯粹和本真。
04
直到后来,又一位高人,柳宗元。
当时在朝廷当县长,有一天看到一个农夫被蛇活生生要死了,一打听,这家有好几个男人,上面好几辈人都是被毒舌咬死。于是,他写了一篇文章,叫做<扑射者说>,到底说个什么?
就是柳县长看到这家人可怜,不想让他们继续扑蛇了。
结果差点把这家人吓了个半死:我家因为扑蛇好样的好差事,才不用每年上交繁重的杂税,你突然给我来个不让我扑了。
也可以说柳县长这篇文章简直是爆炸性新闻,并且让老百姓无法接受的,可见文学离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实在太远太远了。
经过“唐宋八大家”的努力,一直到后来元曲的产生,驱使了<三国演义>,<水浒传>这样小说体裁的产生,人们开始明目张胆的说人话,讲故事!
到了明清,八股文,文字狱,一度造成了文字和言论的压抑和窒息。一直到新文化运动,又一次迎来了说“人话”的一声春雷。
一直到当代池莉的一部<我就是小市民>,可以说彻底脱去了文人别扭掩饰的外衣,人们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05
这两年微信公众文学发展迅猛,作为全世界最大的媒体传输文学平台,影响深远。
我们还是要继续讲“人话”,继续倡导“以文栽道”,什么是个“道”?道就是思想,信仰。如果没有这个“道”,就算你说的是“人话”,那也是人话中的废话。
而人话,最基本的东西还是没变,就是简单,贴近生活,能先把话说清楚,时髦点讲就是“接地气”。最简单的文学,才能表达最真挚的情感。
最近很火的朗读者,李亚鹏朗读了朱自清的<背影>,简单的故事,朴实的语言,却是最真挚的表达,最浓厚的亲情。
这个世界上,越美好的,越简单,越朴实。这一切,从说“人话”开始,老祖宗奋斗了几千年我们才能说上人话,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