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3年8月17日，晚上十一点多，刚打算睡觉，电话铃响了。
“东子，出来陪我喝酒吧！”大穆在电话那头有气无力，语气很沉闷。
“哥哥，喝酒不早说,几点了,你不睡觉啊!…”，我心想这大半夜的来的哪出？
“老地方，你来不来！”他在电话那头不耐烦的喊着。
“要不...”还没等我说完，对面就挂了。
二十分钟后，货站街“黑老婆”夜市大穆自己坐一张桌子，上了一桌的菜。
“大穆，你大爷的，敢挂我电话，看我今天不喝死你！”一看见他我就来气。
“来！喝！”老规矩三杯啤酒下了肚。
我正吃着菜。
“东子，小茹要结婚了...”大穆猛咽下一杯啤酒说。
“你说白茹?你找到她了？什么时候结？跟谁？”听大穆这么一说，我满脑子疑惑。
大穆闷着头喝酒不说话，我又开了两瓶，陪他喝，眼前的灯光很晃眼，不远处点唱的吉他手弹唱着《当爱已成往事》，我的思绪被带回了过去。
“大家先停一下，今天咱们班来了位新同学，先让他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大家欢迎！”初三的自习课上，班主任带着一个帅气的小伙子走上讲台。
“大家好，我叫陈穆，耳东-陈，穆桂英的穆......”这男孩高高的个子，干净阳光，一身牛仔衣裤又给他添了几分帅气。
“陈穆同学，你先坐王灿东旁边吧。”班主任指着我身边的空位置，话音刚落，一个大书包便落在了我旁边的桌子上。
和陈穆同桌后，才知道我们竟然是同村的，他爸妈结婚后搬到了镇上，所以小时候我们没见过面，我们很快便成了朋友。
我发现他有一个很奇怪的举动，同桌一个月以来，几乎每次课间铃声一响，他一溜烟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总是满面春光。
一次大课间，大穆刚出教室，我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悄悄的跟在他后面，准备一探究竟。
二班的第三个窗口，大穆正偷偷摸摸探着头，我慢慢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往里看，一个漂亮的女孩单手拖着脸颊正望着窗外，白色衬衣外搭香槟色针织薄衫，恬静可爱，乌黑的秀发，海藻般附在她的背上。
“好哇，大穆，原来你天天跑这偷看美女来了，小心我...”我没说完，大穆吓了一跳，急忙捂住我的嘴，把我拉到了窗台下。
“嘘...你小声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俩蹲着，他小声给我说，然后又偷偷抬头看了看那女孩，生怕惊动了她。
“嘿嘿，那是什么样，给我老实交代。”我像抓到了小辫子，心里正得意，被他拉到了教室。
大穆说，这个女孩叫白茹，因为家庭原因，前不久刚转来这个学校，大穆跟她在先前的学校是同一个班的，那时候说是想让白茹帮他补习功课，死皮赖脸缠着班主任让他和白茹坐了同桌。
白茹转到我们学校以后，大穆又拿先前学校老师教学质量太差、学校里学习氛围不好等理由，死拖着当高校老师的爸爸，调了关系最后也转到了这里。
他说现在不想去打扰白茹学习，只想默默的守在她身边，然后跟她报考同一所高中。
大穆所做的一切让我很感动，我决定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毕业前的那两个月，大家心里都有些浮躁，那些平时不好好学习的同学，更是破罐子破摔，一次放学我到食堂盛饭，看到走廊尽头俩男孩正围着一个女孩说些什么，其中一个男孩叼着烟，还时不时朝女孩脸上吹。
我走近一看，那个女孩竟是白茹。我跑回宿舍告诉大穆，大穆扔下碗筷就往食堂跑，健步如飞。
后来全校广播，大穆和我聚众斗殴记大过处分。那两个孩子比较惨，聚众斗殴、公共场所抽烟、多次违纪违规，严重影响学校秩序，勒令转学。
从那以后大穆开始光明正大的守护着白茹。
二
“今天下午听一个老同学说白茹回来了，过几天就要结婚了，跟一个家里介绍的对象。”大穆满脸醉意，然后又是一杯闷进肚里。
“从那以后，她就没有给你联系过？”我陪着干了一杯。
“没有”大穆说着眼里含着泪。
高一新生报到那天，大穆和我在一所毕业时商量好的打死都不会去上的高中见面，相互骂着对方真贱啊，看看录取通知书竟然都在一八班，最后又成了同桌。
后来我问他“白茹在哪个班里?回头让我也认识下咱女朋友，她好像还欠我一顿饭吧”我打趣到。
“滚，谁和你咱，中午我请你去镇上的广场餐厅吃饭。”大穆随口应着我，故意回避我的话题。
那天中午我们去了广场餐厅，但是没有见到白茹。
大穆说后来他才知道，白茹转到我们中学是因为她父母离异，她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离婚后她跟着妈妈住在外婆家。
中考最后一天，外婆重病抢救，白茹提前交卷，几乎是哭着走出考场的，后来得知外婆住院需要很多钱，就偷着连志愿都没报。
暑假一开始白茹就联系亲戚去了深圳，大穆和白茹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写信。
大穆说着说着就哭了哭，然后他说要帮白茹攒钱，说他一想到白茹这么小的年纪就一个人在外面挣钱，心里就像刀子在搅特别疼。
后来每年寒假开学，大穆总会讲起，他们见面的事情，白茹现在变的更漂亮了，白茹现在变得更成熟了，白茹过了年要升经理了。
高中的生活里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大穆每月初都会收到一封信，然后每月寄出去两封，每一封里都会附上从牙缝里省下的五十块钱，每一次都在封面认真的写上地址，反复的检查有没有写错。
三
“服务员再来一件啤酒！”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想着现在我们大学毕业后的生活，心里总像堵着一面厚厚的墙。
大穆喝多了，不停的念叨着往事。
2009年9月的一天，白茹外婆去世，大穆那年大一，他背着家人去找了白茹。
一见面，大穆一把抱住白茹，白茹在他怀里哽咽落泪，泣不成声。
事后，白茹对大穆说“穆，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外面真的好累，我再也不想去深圳了，我想跟你在一起。”眼神里充满了疲倦和渴望。
“好啊，你来我上大学的城市吧，在这里找个工作，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大幕的眼里含着泪，高兴的说。
“嗯”白茹不停的点着头。
大一那年寒假，白茹已辞掉深圳的工作，大穆带着白茹回家见他父母，见面那天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吃了个饭，大穆见父母很开心，就把他们的想法告诉父母。
送走白茹的那天晚上，“小穆，你想好了没，你们现在真要在一起？”穆妈问他。
“想好了！”穆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想好个屁！你现在刚进大学门，我是让你去好好学习的，将来好有出息，谁同意你去谈恋爱了！”穆妈很生气。
“那今天你和我爸不是挺开心的吗？”大穆一脸无奈
“开心！那是给你留点脸，你不出去打听打听，他们村是怎么说她的，出去几年，看看她那打扮，看看穿那衣服，谁知道出去干啥去了？我可听说了...”
“别说了！”大穆再也听不下去，长这么大第一次跟妈发脾气“村里谁说的，村里谁说的！”然后把眼光投向了爸爸。
“小穆，不是爸妈要说你，这件事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将来...”爸爸说着。
“将来，将来，什么狗屁将来，什么狗屁将来......”大穆哭着打断了爸爸的话，甩门而出，整个假期都没回家。
大穆和白茹来到大学附近租了个房子，然后各自找了一份工作。。
这个新年，他们一起在白茹工作的餐厅看春晚、吃饺子，他们一起拿着赚来的钱逛超市、买新衣服，他们一起去公园看灯展、猜灯谜，一起去买各种口味的元宵煮着吃。生活对他们的亏欠太多了，他们珍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直到开学的前一天，白茹走了，桌子上盖着一碗煮好的面和两个菜，一把钥匙，一张纸条。
大穆不停的找着，火车站，汽车站，他找到白茹家里，白茹妈流着泪只摇头，一声不吭。
大穆去了深圳，找遍了当年信封上的所有地址，唯一的答案就是很早前就搬走了。其他一无所获。
一走就是三年，这三年里大穆总是一不开心就找我喝酒，然后我们喝的伶仃大醉。
这次我们又在一起喝酒，大穆喝着喝着就哭了，不停的哭，不停的问我，为什么，为什么。
大穆喝晕了，我把他拖到我的住处，他突然醒了吵着要付帐，嚷嚷着把钱包扔到地上，说还欠我一顿饭。听的我鼻子一酸，不停的流着泪。
捡起大穆的钱包无意间看到，里面有一张照片，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中学操场的柳荫下面，白色衬衣外搭香槟色针织薄衫，恬静可爱，乌黑的秀发，海藻般附在她的背上。
钱包里一张烂边的纸条上写着：
穆：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好，
我很想跟你永远都在一起，我想把我最好的一切都交给你。
可我发现我们之间相隔的已不只是时间。
我希望你有个好的未来，但这个未来里不应该有我的位置。
你好好上学，将来有出息了，会遇到很好很优秀的女孩。
白茹
读完纸条，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恬静单薄的身影，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疲倦和渴望。
“穆，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外面真的好累，我再也不想去深圳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