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传奇(二):蓬门今始为君开

     和轻雪相识是在网上,一来二去的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两人都有了想见对方的念头,于是她请我到她们家去玩。她们家在骊山之南临潼县王家湾,据她说晴明的时节从村中望去,骊山如画秦陵如诗。

      车还没有到村里,远远得就看见一条小河从村前流过,弯弯如月。依河而起的是一片片的农田,整个小村看上去恬静而又幽美。村口的一棵高大的无花果树下轻雪穿一袭淡白色衣裙,正在静静得等着我的到来。

      “嗨!虫虫。”她打老远就看见了我,笑着挥舞着双手叫道。刚才还是一幅标准的乡村仕女图,转瞬间就变得灵动了起来。

      我的网名叫翻云龙可是她每次总爱喊我叫虫虫,所以我也不客气的喊她:“小白(这是我和她都喜欢的著名漫画‘蜡笔小新’里会翻成棉花糖状的狗的名字),招呼客人不用这么张牙舞爪搞得这么夸张吧,还是装一下淑女好。”

      “这样呀,那虫虫少爷这边请,小女子这厢给你道万福了,行李你就自己背吧。”轻雪一边说着一边还真的给我行了个万福礼。

      ‘这小丫头在网下跟在网上一样牙尖嘴利,毫不让人。’我心里想。

      “你是不是在想我这人怎么跟在网上一样难缠呀。”她背起手在我前面倒退着向前走。还没等我回答,她又问道:“怎么样,我还不算让你失望,不是一头恐龙吧?”她笑着说。

       从严格标准上来讲,轻雪谈不上是个美人。她的眼睛不够大,鼻梁也不够高挺,有着北方人高挑的身材和略嫌粗糙的皮肤。可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所有的缺点似乎都已看不见了,你只会注意到她银铃般的笑声,笑起来如风摆柳的身型,和她笑得弯成月芽儿般的双眼,盈盈得充满笑意。

       “如果有你这样可爱的恐龙,我倒想把它养起来做宠物。”我说。

       “不过,我们对待蛤蟆的态度一向是踩死的。”她弯起月牙般的双眼笑。

       “我有那么丑吗?不过就算被你踩死我也心甘情愿,俗话说的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轻雪弯起双眼笑着瞪了我一眼。

        轻雪家在河边,院落很大,典型的关中建筑风格,青砖黑瓦,房子半边盖起。院中槐树枝叶茂盛,夏日里也能感受到凉风习习。轻雪进入家后忽然变得安静了起来,她领我住进了东边的厢房,给我打来了洗脸水。

      “嘿!虫虫,你先休息一下,我等会过来。”她放下洗脸水后转身出去了。

      我正在洗脸的时候,听见了一阵争吵声,好像是轻雪的声音,因为离得比较远听不太清楚,过了一会轻雪从外面匆匆的走了进来。

      “收拾好了没?我领你去转转吧。” 轻雪轻笑道。

       但我看得出轻雪的笑容是为了不在我这个客人面前失礼刻意装出来的。据轻雪说院子里总共住了三户人家,轻雪一家,陈叔和卢叔两家。此时院内只有轻雪一家人在,其他人都上班去了。

       轻雪的父亲是个身材高大体形魁梧的老人,说起话来声音宏亮,母亲则是位身材中等体形偏瘦的老妇人,从外形看去轻雪长得更象她的父亲。

       ‘刚才轻雪是在跟她父亲吵架吗?从言谈和表情看来,我觉得轻雪的父亲好像不太喜欢我的到来,抑或是我多心只是因为她们父女刚刚吵完架的原因呢?’我在心里想,‘看来还是小住几天就走吧。’

       后院院门紧闭,轻雪告诉我那里是凶宅。从她懂事起这扇门除了父母每天进去打扫外从没有人进去过。

      轻雪望着我说:“你还记得我在网上给你提的冒险建议吗?”

       我惊讶的反问:“难道就是这里吗?”

      “是呀!因为我也很想进去看看。”她不再看我,双眼望向后院用牙齿轻咬着下唇缓缓道。

      她抬头望向我说:“你难道没觉得在这村里,村民们都不跟我们院子里的人说话吗?”

      她这么一说我似乎想起来了,在她接我的一路上没有村民跟她打过招呼,见了她远远得就走开了,轻雪家院子的周围也没有其他的房子。

     “这是为什么呢?”我问她。

     “因为他们都怕被我们院子里的晦气粘到。”她苦笑。

     “噢!”我一下来了兴趣,“看来你们家的后院一定有一段故事,讲讲看。”我怂恿道。

      “可是我恰恰不知道是什么故事,问大人没有一个肯说的。所以我才请你帮我查查看。” 轻雪神色黯然的说。

      这时我们忽然听见了高跟鞋踩在青砖上的脚步声,轻雪赶紧拉着我离开了后院。

      “嘿!阿雪,你男朋友啊。”我和轻雪还没有走到东厢房,就听见背后一高亢的女声叫道。

      “哪里啦,一般的朋友了。” 轻雪转过头去脸红红的说道。

      “还说不是,那脸红什么?”一团红影一边说着一边向我们快速的飘过来。

      当红影站到我们面前时,我不禁眼睛一亮。这是一个你一眼看去就会被她所散发出来的热情所吸引的女孩。一双大大的眼睛配以长长的睫毛,丰满的大嘴唇,惹火的身材,活脱脱一西班牙女郎。

      ‘西班牙女郎’向我热情的伸出手来,“我叫叶香香很高兴认识你。”

      “你叫她夜来香好了。” 轻雪笑嘻嘻的插话道。

      “你个死丫头,又乱叫看我不打死你。” 叶香香做势欲打。

      我适时插话道:“我姓范叫云隆,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在府上打扰之处还望包涵。”

     “不用跟我客套,因为我也是外人啊!” 叶香香笑道,

      “什么吗?迟早还不是一个院子的,不用那么假撇清。”轻雪笑:“你嫁给我卢大哥还不是早晚的事。”

     “你个死丫头,就你嘴巴会说。好了,不跟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叶香香笑骂着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倒是有点佩服她,踩着那么高的高跟鞋还能健步如飞,真是难得。

     “怎么样,看傻了吧?” 轻雪在背后拍了我一下。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白天还是晴空万里,到了晚上忽的就起了大风,天色瞬间就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风吹过屋顶和树梢发出凄厉的叫声,呜-呜-呜-呜的让人心惊胆战。正在这时我听见敲门声。

      “谁呀?”我问。

       没有人回答,敲门声更急了。我跑去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却发现原来是轻雪站在外头,我刚刚将门拉大了点,轻雪已经从门外挤了进来,并顺手关上了门。轻雪已将一头披肩长发扎成了一个利索的马尾巴,穿一件黑色的衬衫和一条宽大的黑色裙裤,风将头发吹得稍微有些凌乱,几根发丝散在眉眼之间,给她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快脱衣服。”她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衬衫的钮扣。

      “这么快呀!”我坏坏的笑,艳遇虽然来的有点突然,可也在我旅程的遐想之中,只是在我的预想中花前月下一番之后才会……,我实在没想到她会要的这么快。“那好吧。”

      “想什么呢想?”她说这话时,我已将T恤脱掉皮带解开,裤子拉链拉下,正准备顺手扯下内裤。

      她伸手从背后扯下一包袱向我扔了过来,脸红红的说道:“我是让你换上夜行服啦!。”

      屋外的天气越来越恶劣了,狂风卷起黄沙扑打在人脸上生痛。院内无人我和轻雪蹑足潜踪的走到后院门前,轻雪从身上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轻轻的推开院门,院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静夜里听来分外刺耳。不知是不是开门声惊动了蝙蝠,几只蝙蝠扑打着双翼从院中飞出,发出让人恐怖的‘吱吱、吱吱’的叫声。院内一团漆黑,只能隐约看见大概的情形,暗夜中耳旁听见风吹打着窗框‘哐哐、哐哐’的乱响,草木摇动发出如鬼唱歌的声音。手心忽的一紧,我感到轻雪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你怕了吗?”我问。

      “有点吧。”她说。

      “还要不要继续。”我看着她紧张的表情笑道。

      她白了我一眼“当然要。”

      踏在路上明显的能感到崎岖不平,这条青砖路看样子好久没修过了。院内的房子都没有锁门,只是虚掩着。随手推开一扇门开门声在空阔的房内传得很响,从洞开的房门看进去,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

      轻雪打开小手电筒照了进去,这间屋内除了四周的壁画和地上的蒲团外什么也没有,往下走去是一个大殿,殿内昏昏暗暗的燃着两盏长明灯,从摇曳的灯光中看去,大殿中供着一尊女神像,看去不像观音菩萨,也不像平时常见的妈祖啊、斗姥啊等女神。最后一间房不大,推门就能闻到一股香火的味道,但是屋内却没有点灯,手电光照去屋内没有什么雕塑,在靠墙的神案上却赫然摆着四个灵牌,灵牌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昏暗而惨淡的光,一个灵牌不知怎的忽地倒了下来,轻雪吓得“啊”的叫了一声,

      “没关系,不过是风吹倒的。”我安慰她。

      我上前扶起灵牌,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难道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吗?细看灵牌上的名字分别是乘风、清风、罡风、元风,“咦!怎么全是道家名字。”我问。

      轻雪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灵牌发呆,她忽的抬起头说道:“我们从后殿回去好吗?”

      “好呀。”我跟着她往殿后走去,路的两边杂草丛生,大风时不时的刮断枯枝发出嘎咯的响声,猛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随后一声炸雷响彻了天地,大雨马上就要下来了,就在一闪电间,我忽然发现前方左边的围墙角处有红光一闪,

      “轻雪你看到什么吗?在那边!”我问。

      “没有啊!我没看到什么啊!”

       我们加快脚步走到墙角,手电光照去,什么也没看见,满地的荒草中只有一个青石覆盖的废井,昏黄的灯光倒是给这个井添加了几多诡秘,难道刚才的红光只不过是闪电的反射吗?几滴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轻雪返身拉着我的手笑道:“快跑吧,小心被暴雨淋透了。”

      当我跑回房间的时候,已经被淋了个半透,洗干净钻进被窝里睡觉实在是一种享受,尤其是下雨天。正当我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谁呀?”我不太高兴的问。

      “是我!虫虫。”一听就是轻雪的声音

      “什么事呀?”我咕囔道。

      “都几点了还不起来,小心变成一个大胖虫。”

       女人自己怕胖就觉得好像男人也怕胖似的,不过男人倒是更怕女人唠叨,所以我只好起床了。

       打开门才觉得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更刺眼的是轻雪的旁边居然站着叶香香,要命这样衣冠不整睡眼睲松的样子居然被她看见。我不好意思的笑道;“请进,请进。”

       轻雪探头看了看,捂住鼻子皱眉道;“好臭、好臭、一股臭脚丫子味,算了吧,我看我们还是在门外等你吧。”

      我大窘,瞟眼看去,叶香香笑得更灿烂了。

       穿好衣服,轻雪跟叶香香做导游领着我四处去转,看着轻雪轻快的样子似乎全然忘了昨晚的冒险经历。可是当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她忽然对我说叶香香知道后院的秘密。

       叶香香会知道后院的什么秘密呢?

       晚饭过后,我提议大家不要老坐在有空调的房里,也到外头散散步走一走,去什么地方呢?跑了一天,当然选近些的地方,我再次建议大伙去后院走走,轻雪自然附和我举双手赞成,可是叶香香却推脱身体不适坚决不去。所以这次还是只有我和轻雪两人去了后院,当然是避过了其他人。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圆如盘,月光照在地上光影荡漾,一大片一大片的如水银泻地。院中的杂草和灌木在月光的照耀下似乎从地底冒出一股股白色的水气,飘飘渺渺如真似幻,如果不是在这样的院子里看去,你会觉得很美,可是在这神秘的后院中,你却觉得这样的景色说不出的诡异,似乎一条条亡魂借着夜色化做雾气升腾出来,后院瞬间变成了一个游魂的世界。

       藉着夜色我看见轻雪的一双眼睛因为紧张而睁大了许多,我说:“轻雪,没看出来你的眼睛还是可以睁得满大的吗!”

       “讨厌,不看其他的偏要来看我。”她恼道,轻轻的打了我一下。

       这次我们藉着月光将这三间殿堂看的更加仔细,第一间殿堂的壁画和其他道观的什么八仙、麻故、老君啊等等的道家故事画都有所不同,竟然是在道观内不常见的和合二仙图,大殿中的神像还是没看清叫什么,转入后殿院落,废井处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觉得这口井好像有些年头,不知是哪个朝代的了。

      ‘这是个什么道观?为什么要将井封起来呢?’轻雪从我房中走后我一直在想,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不知是什么原因使我忽然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醒了过来,一股凉风从窗户外吹进来,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箫声,我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分,谁会在这么晚的时候吹箫呢?我胡乱的披了件衣服循声而去,箫声来自后院,低扬婉转声音不高,可见吹箫者并不想打扰其他人。

       后院的大门是虚掩的,推开大门循声走去月光下的井沿上坐着一位背对大门长发披肩的红衣女子,月光照在她身上,红衣似火纤手如玉,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如怨如泣的箫声里藏着及大的怨苦。

      “叶香香,是你吗?”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箫声依然在继续。

       当我正要向杂草中走去时,那女子忽然“噗通”一声掉进了井里。我慌忙趋向前去,向井里张望,可是不对呀,井上的大青石板还是好端端的在井面上!月光很亮照得井上的青石发出冷森森的光。

       第二天在早餐桌上我没有看到轻雪,倒是看见轻雪的父亲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我,我不禁问道:“怎么了伯父?”

      “你和哦女子昨天是不是到了后院?”轻雪的父亲操着一口地道的陕西方言问我。

      “是啊!”我答道。

     “哦女子没跟你说喔圪塔不能去吗?”

      我脸上一窘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伯父没有理我继续说道:“喔是个凶宅,是不能随便进去的。哦看你今天面带晦色,哦女子又病了,一定是你们到后院去招惹了啥不干净的东西。哦已经喊你伯母去佛台上取咧些净水给哦女子和你洗洗脸,等哦女子好了你还是尽快走吧。”

      下午时见到了轻雪,我问她病好的怎么样了,她笑着说:“也没啥大不了的,可能是前晚淋了雨又加上昨晚的闹腾着了凉有点感冒,睡一早上就好了。”

      我将昨晚的怪事和今早她父亲的话告诉了她,“我想我只有告辞了,虽然我对这个后院也觉得很好奇,但也只能走了。”

      轻雪良久无语,过了一会道:“竟然要走何不在今晚再去后院走一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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