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苦最让人叹息的爱情不是有情人难成眷属,而是深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无法自拔。
他在这家超级娱乐公司工作三年了,做一个小小的保安组长,管几个人,负责一片休闲海滩的保卫和救护工作。虽然工资不太高,在公司里的位子也只是低层,但工作于他很轻松,常年游泳使他皮肤黝黑,肌肉精壮,脸型棱角分明,看起来就像一个非洲的体育明星,只是腰围粗点,嗯,虎背熊腰,或者说膀阔腰圆。
日子过得很惬意,海滩上成群的美女很养眼,欣赏美女是他最开心的事儿。特别是公司的模特队和舞蹈队的女孩子来,常常的请他们救护队的教授游泳。清脆悦耳的笑声和一张张鲜花般的娇颜,使他22岁的心荡起一片片的涟漪。
他注意她很久了。她是舞蹈队的台柱子,有着魔鬼一样的身材。他还知道,卸了妆来游泳的她,是舞蹈队最美的女孩子。
她每次都找他教授游泳。他教她游泳,耐心的地轻声地教。后来就目不转睛地看她游,大声的指导,再后来是不停地赞扬。每次她上来后,总能接到他递来的饮料。而她,每次都报以他如花的微笑。
他认真打听搜集了她的一切信息。原来她和他一样都来自山村。原来她也只是初中毕业。原来21岁的她已经结过婚,婚后不久竟然卷着丈夫准备开养殖场贷的款独自跑到了大城市。举目无亲的她很快花光了钱,最后到这家娱乐公司当了舞女。虽然她很漂亮、舞也跳得好,公司总裁也有点欣赏她,但一年来公司并没有培养她的意思。她就是公司上千女职员里普通的漂亮那么一点,跳舞好那么一点的一位。
他的心热络起来。他觉得自己有资格爱她。
他决定向她表白。
早起他买了一支深红色的玫瑰。
中午是公司盛大的年会,所有基层的小头目都被邀参加。年会上他看到她在舞池里跳舞,舞姿那么流畅,风格那么狂野。他一杯一杯喝着红酒,更坚定了表白的决心。可惜年会上他没有机会。
下午海滩上举行一家营销晚会的彩排。彩排完以后他把她拉到一个沙滩伞下坐下来。她奇怪的看着他。
“啥事?”
他拿出那支深红的玫瑰,“我喜欢你,我们做朋友吧。”
她忽然手捂着嘴弯腰咯咯笑起来。
他不以为意,继续说,“我会努力的,我保证......”
她挥手打断他,“你有房吗?你有车吗?你有存款吗?”
“我现在没有。”
“你有亲戚是富商高官,能帮助我在娱乐圈儿混吗?”
“我和你一样是山村里走出来的。”
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再见!”
他感觉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儿,一伸手拉住她的演出裙,“你不能走,我是真心的。”
“放手!”她用力欲挣脱。
他用力拽紧。
“嗤啦——”,袖子撕裂。
“你!”她又坐了下来。他连忙赔笑,“我真心爱你,我们一起努力,什么都会有的。”
她掏出手机:“公司监察部吗?我在海滩魅族魅蓝3手机销售晚会彩排现场,有一个公司保安骚扰我并破坏演出,扯坏了我的演出服。对,海滩边,我的名字是......”
他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时间也消失了,只剩下手里的半条袖子像一块长石压得他手腕疼,玫瑰滑落到沙地上。他茫然的四处张望,彩排舞台背景墙上五个大字“颜值加速度”闪闪放光。呵——“颜值”,她的颜值真高啊,让人爱恋......,“速度”,监察部的人来了,速度真快啊......
总经理中午年会时喝多了酒,竟然亲自处理他。“打死,看谁还敢扰乱秩序!”
保镖手真狠,皮带直往他头上招呼,他在地上翻滚,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叫。
“放他一条命吧。”一个他过去教过游泳的女股东发了话。
他被开除了,带着那半条袖子离开了这家超级娱乐公司。他整个脸被皮带毁了,两只耳朵都只剩下半拉,鼻子也豁了口子。他没有回山村老家,每天拿着那半条袖子发呆、喝酒、睡觉,直到腰围胖了三圈儿,直到花完了积蓄。后来他在城郊农村一户高姓人家做了上门女婿,开始翻地、种地、耙地的人生。
他不恨她。他依然爱着她,爱着这个不爱他的人。那半条袖子他贴身小心存放。有时候进城,他会偷偷到娱乐公司门口或海滩娱乐场外边转一圈。一个爱得无法自拔的人心里没有恨,也没有苦,只有那一丝飘渺的希望。
两年后,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那个女股东伙同公司董事长在西部另一个城市新开了一家娱乐公司,请他去做保安,他竟然马上离了婚,毫不留恋地带着那半条袖子去了西部,在娱乐公司当了一个普通保安。他安安心心地值班、巡守,只是每当有营销演出时他一定挤到台前看。他希望能看到她。
转眼十一年过去了,他没有再成家。也许是曾经受伤太深,他对同事从来都乐呵呵地谁也不得罪,对工作马马虎虎但也没有失误犯错,上班时老是一副木呆呆地魂不守舍的样子。有时寂寞,他去逗逗风尘女子,有一次被一个带着仨女儿的老太太抓了仙人跳。保安班长劝他好好工作以谋取进步他也不听。不过新公司老板倒喜欢他这种随和听话的性子。
有谁知道他没有成家是在等候什么?
有谁知道他呆呆发愣是在想念什么?
有谁知道他手里拉着一只看不见的手?
又一次营销演出,他再次挤到台前。天啊!他看到了她。她在翩翩起舞。十三年了,她一点儿也没变老。他不顾一切的跳上舞台,左手紧紧拉住她的袖子,右手向衣兜里去掏那半条袖子。
她惊叫,她其实已经知道这个丑男人是谁。剧场总监跑过来,大声呵斥:“滚开,你这个蠢猪!”
保安班长一把把他扯下舞台,“快去巡逻!”
他懵懂地转身向东走去。
保安班长一掌扇到他头上:“八戒,你这个呆子、夯货,见了嫦娥仙子就分不清路了?往东走什么?妖怪在西边,快去巡山,小心吃俺老孙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