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住在村里的后街。后街是整个村子最古老的地方,那里承载了村里大多数人的童年和回忆,比如我的爸爸和姑姑,也包括我。
我的童年就藏在了后街。
藏在了后街的老屋里;藏在了后街的树下;藏在了后街傍晚老屋间的饭香中;藏在了后街老人们笑容的皱纹里;刻在了后街的一砖一瓦、一枝一叶。
记得每次回奶奶家,都会在离老屋还很远的地方便喊爷爷奶奶,或许是迫不及待的心情,这些年来早已习惯。都说人随着年纪的增长会慢慢变得耳背,可我却感觉爷爷奶奶的听力一直很好,因为不管我站在多远的地方喊他们,他们总能及时回应。甚至一些藏在心里的声音,他们也听的很清楚,听的最清楚,并不是感觉,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小时候的回忆零散,要拼凑着讲……
1.
爷爷是村里小学的教师,我最喜欢跟着爷爷去学校玩,学校里的老师也愿意逗我。小时候的我很调皮,总是去打扰爷爷上课,还经常妄想把学校里的东西带回家,记得有一次在爷爷的办公桌上玩订书机,一不小心把两个手指钉在了一起,爷爷哭笑不得。尽管如此,爷爷却还是喜欢带我去学校。我的爷爷是个很正直、善良、很有原则的人,所以爷爷总是因为我的调皮管我,不允许我靠近教室,不让我去攀爬操场上的体育器材,不让我破坏学校里的树,而家里的球、书、水彩笔和本子什么的也都是爷爷用自己的工资给我买的。
学校里的老师都会因为我的年龄而宽容我的调皮,而爷爷却总是严肃。
直到长大才明白,世界都不会对我严肃的时候,爷爷一定会对我严肃;世界都不会宽容我的时候,爷爷一定会对我宽容。
小的时候爷爷没有给我讲许多大的道理,只是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却经常一犯再犯,爷爷对我永远有一颗耐心。岁月不经细数,记得那时候爷爷还能陪着我在学校操场上蹦蹦跳跳,感觉只是几个日夜更替而已,便成了爷爷只能看着我蹦蹦跳跳。
下班了,爷爷牵着我的小手随着放学的人流慢慢地淌着,余晖抚摸着归途的疲惫,饭菜和炊烟的香气让回家的脚步变得有力。
沿着学校大门前的路一直往东走,便是老街,便是爷爷奶奶的老屋。这是一条简单的路,爷爷却走了大半辈子
……
2.
我的奶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后街的老人们都很喜欢她。她的嗓门很大,小时候总能听到她喊爷爷的名字喊得清脆而有力,感觉如果奶奶站在屋顶来一嗓子,爷爷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后山都能听到。
小时候的我很是调皮、好动而且好奇。可怜的玩具被我拆了拆,卸了卸。喜欢搬弄家里的桌椅当作积木,玩够了还不愿意归置。搬弄桌椅还不算过分,我还总爱糟蹋奶奶的面粉,记得小时候经常把奶奶的一整袋面粉洒在地上,浇上水和来和去,玩够了也是不爱去收拾。奶奶一回家就会吼我,吼完了便自己默默打扫回原本的样子。
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是奶奶做的面条,一直到现在。记得小时候饿了的时候就会和奶奶要面条吃,有时奶奶还会炒一盘土豆丝。其实面条只是普通的面条,并没有什么特殊,可对我来说无可替代。
随着我一天天的长大,慢慢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每一次吃奶奶做的面条,都会有不同的味道,小的时候是一碗呵护,上学了是一碗嘱咐,中学的时候是一碗担心,高中的时候是一碗亲热,直到上了大学,便是一碗思念。就像以后,回去奶奶还是会问我“面条加土豆丝?”,我还是会最爱吃这一碗情怀。这是一顿晚饭,是一顿体谅,更是一顿热络。
我的奶奶是个很可爱的老姑娘。每次在电视上看到一些健康秘籍,总会深信不疑,总会用在我身上。比如不知何时奶奶从电视里听到多喝水有益于身体健康之类的话,便每天开始喝大量的水。而我每次回去的时候,也必定被奶奶传授健康秘籍,所以每次在奶奶家肚子里总要流进六七杯凉白开,躲也躲不掉。有时不想喝,看着奶奶端着杯子一本正经的和我讲述喝水的好处时、看着奶奶可爱的神情时,便也不忍心拒绝了。感情深,一口闷吧。咕嘟一杯水,长命又百岁。
3.
我从小就喜欢和后街的老人们接触。喜欢听他们讲讲平淡的故事,听他们聊聊村里的事,听他们的嘻嘻哈哈,平平仄仄。
如果你问我:提起童年,脑海里浮现的画面?
我脑海里的第一张画面可能会是一堆老头老太太坐在后街的大树下,一人一个马扎,手里拿着蒲扇,煽动夏夜的微风,赶走夜里的蚊虫,聊走了疲惫,笑声点燃了头顶老路灯温暖的光。
直到现在才感受到,经历过的最惬意,莫过于小时候在每一个夏夜,和爷爷奶奶提着马扎、拿着蒲扇到后街的大树下啦呱的时光。大家围坐一个圈,手里的蒲扇拍打在身上的声音富有节奏,像一首轻松的交响乐,别具一格。那个时候奶奶和爷爷总是怕我被蚊虫叮咬,两个人一边啦着呱,一边交替着拿蒲扇轻轻拍打着我。老路灯柔软的光线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在漆黑的星夜掩盖着每位老人被时光刻在脸上的痕迹,年轻了许多。记忆深处,那是在最单纯的年纪,感受过的最难忘的畅意。
现在的我还是喜欢时不时和后街的老人聊聊天。因为长这么大,听到的故事都有了或好或坏的结局,只有后街的老人们有着讲不完的话,听不完的故事。记得小的时候,他们总是逗我玩,现在回去听听他们讲讲童年时有趣的我,竟会些许感动。都说人随着年纪的增长,忘性会越来越大,可是后街的老人们却早已把点点滴滴生长在心里。像是一种魔力,表现在了他们嘴里嚼着的一言一句,表现在了他们脸上的一笑一颦。
……
要讲的故事太多,一砖一瓦都足够讲一本书。华丽的语言太啰嗦,我尽了力用最直白的语言想要让文字有着把人拽进后街的力气。落笔再读,还是欠缺太多。或许是我笔上的功力太浅,抑或干巴的文字根本承载不了后街的点滴与感情。
当我认真体会,后街早已不再像是一个的地方,不再像是一段回忆。他更像一个老翁,会哭会笑,能说能唱,时刻在记忆也时刻在遗忘,他永远有情有义。他记住了每个对他留恋过的人,且永远充满着思念。
我的童年不只是发生了的故事,他还是屋顶脸上涂满了余晖的男孩、是后街鸡鸭猫狗眼中的法西斯、是后山石头旁抓妖怪的孙悟空、是后街大舞台的小小演员、是老屋客厅的建筑师、是后街泥路上的赛车手。他是赋予了后街丰富想象的艺术家,他是自大的哲学家,他永远还是个小屁孩,永远留在了后街,留在了后街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个角落。
大树还是会倒,老翁也一天天在变老,那么我的童味还能留多久?我问他
那小子一言不发就站了在老屋的屋顶,不屑地看着我。
他吹着牛逼唱着歌,不知不觉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