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个很无趣的女人

离婚以后的徐楠，带着朵儿来到南方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靠写广告文案为生。此刻的她躺在出租屋的大床上，聆听着梦中的朵儿甜甜的呼吸声，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打量屋子里简陋的陈设，一遍遍问自己：“这里，会是未来多少年的家呢？” 她真的厌倦了颠簸。

这个城市有她的妹妹徐北和妹夫姜成。徐楠就在妹妹的广告公司上班。股东例会那天，她作为“新人”，被委派做临时内勤。会议开始后，徐楠坐在角落拿出一个本子随手记录会议内容。徐北愤愤地说：“五线小城市开公司就是郁闷，每天低头看员工脸色，月薪已经开到五千了，还闹着要离职。”股东陈晟调侃她：“老板娘不妨也学学设计，给公司每月省五千块支出多好！”

徐北不屑地说：“要不是忙着拉业务，你以为我不想？”说完，徐北竟隆重把角落里的“人才”介绍给了股东：“我姐徐楠，刚入文案组。”陈晟的眼光落到徐楠身上，徐楠的眼神却是躲闪的，不知所措的模样让陈晟心里一动。

徐楠缓缓地站起来，认真地打量起偌大的会议室里唯一一个不熟悉的人——陈晟，他穿着一身休闲，很清秀的一张脸略显稚气，据说刚从对面的健身馆过来。她定了定神，硬着头皮说：“不妨办一个培训学校，既可以开源，又可以给公司输送人才。”

陈晟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徐楠，正合我意！”好像小石子投入了溪水中，溅起了浪花，会议室沉闷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徐北扯了扯陈晟的衣角，递了个眼色。陈晟还未反应过来，徐楠已经借故退出了会议室。

徐北小声地提醒陈晟：“我姐很无趣，别理她。”陈晟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句，双手摩挲着会前徐楠给每人发放的那瓶矿泉水。

2.为你，我尝试成熟

陈晟从姜成那里把徐楠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从前不太现身的他，时常借故从对面的健身馆来广告公司视察工作。

公司接了健身馆一个软文项目，徐楠敬业地跟在陈晟的身后来健身馆参观。陈晟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把健身馆上上下下细微到跑步机是什么型号都介绍了一番。徐楠听得出陈晟满口炫耀：“我在省城还有两个装饰公司，农村还有绿色产业园，哦，对了，我还不到三十岁。”

徐楠随手拍了一些照片，定了定神，好笑地看着陈晟，点点头：“嗯，你年轻有为。”说着，就奔对面的广告公司去了。陈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寻思道：“听着不像表扬啊。” 

后来，陈晟以支付稿费为名，请徐楠在一家优雅的西餐厅吃饭。陈晟西装革履，抱了一大捧鲜花。徐楠淡淡地说：“这些花貌似比稿费还贵吧？不如折现。”陈晟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叫来服务员：“你去把这些花处理一下。”服务员伸手要接那些花。

徐楠连忙阻止：“哎，既然送我了，要处理也得我自己来。”说着，抢过了花。陈晟别过头，嘴角上扬。徐楠用花挡住自己的整张脸，偷偷地笑了。

公司赶一批任务，设计部全员加班到晚上九点。陈晟负责送员工回家。

一边开车，一边叽叽喳喳神侃了一路的陈晟，最后单独送徐楠，突然变得比较安静。他点燃一支烟，徐楠咳嗽了一声，陈晟马上把烟掐掉。徐楠轻描淡写地翘了翘嘴巴，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陈晟提议不如去吃夜宵吧。徐楠照实回答：“要赶回去接朵儿。”陈晟不再坚持，只说：“好吧，改天带朵儿一起去。”

那天晚上，朵儿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块块圆圆的各种颜色的甜点。徐楠愣了。她记得早上她在办公室跟前台文员聊天，说自己前一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种很好看的小甜点，圆圆的，小小的，五颜六色的，中间还有夹心。捧着汉堡傻愣愣的陈晟，饶有兴致地站在徐楠的身后，偷听着她和文员的谈话。徐楠转身，他尴尬地说：“哎，那东西叫马卡龙，你们要吃，我去买。”徐楠绕过他径自去隔间办公了。

看着女儿把珍存了一下午不舍得吃的小甜点送到自己嘴边，徐楠笑了。她尝了一块儿，很甜很腻。她想，这种甜食孩子吃多了应该不好。于是，她和朵儿抢着吃起来，朵儿开心地在徐楠脸上亲了一口：“妈妈，你每天都开心好不好？”徐楠一怔。离异后的这一年，自己的强颜欢笑，想来给朵儿的成长也带来了阴影吧。她把朵儿搂在怀里，刚想安慰一下，微信提示音响了：“徐女士，马卡龙的味道怎么样？”

徐楠的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你怎么保证朵儿不偷吃，把整盒甜点都转送给我呢？”陈晟说：“我告诉朵儿，如果她把这一盒马卡龙都送给妈妈，第二天，我会再送给她两盒。”徐楠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就哭了。她问朵儿：“你喜欢陈叔叔吗？”问完，自己却摇摇头。

3.我做你的铠甲可好

徐北把陈晟的情况好好跟徐楠吹嘘了一番：“姐，你得把握住。”徐楠不感冒：“他没结过婚，小我三岁，青春正盛，兴头过了就撤了，我可不能再受一次伤。”

说实话，徐楠考虑的也不无道理。徐北曾以娘家人的身份偷偷找陈晟谈判过。陈晟哑着嗓子说：“这次，我是认真的。”徐北说：“我姐的心很硬。她好像铁了心要带着朵儿过后半生了。”陈晟说：“再硬的心也是肉做的。”

陈晟开始耍赖地以徐楠的男人自封。他主动承担了徐楠家大部分男主人该做的事，比如定期扛大米袋子，换煤气，给徐楠定制了一个绿色环保实木整体书架，用来存放那些无处安放的精神食粮。

徐楠看在眼里，不主动不拒绝，对陈晟不咸不淡。朵儿却渐渐与陈晟打得火热，把健身馆当成了第二个幼儿园。健身教练们都把她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着。有一天，朵儿跟徐楠说悄悄话：“妈妈，我可以叫陈晟白爸爸吗？”徐楠愣了，朵儿的亲生父亲很黑，所以当初，她常常称呼爸爸为“黑爸爸”。徐楠摇摇头，斩钉截铁：“不可以。”“为什么呢？”“因为——妈妈还没有想好。”徐楠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成人世界的复杂，她随口而出：“何况，我们马上要回北方了。”

“要走？”陈晟第一时间赶来质问徐楠，这次他再难以故作平静，第一次朝徐楠发了火。他历数这一年来自己对徐楠的一片痴情和徐楠的不解风情，恨恨地说：“就算，就算真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吧。”他扭过头，眼圈竟然红了。朵儿扯着他的衣角央求：“陈叔叔你别哭，我们还会回来的。”

陈晟旋风一般转过头，神色一百八十度转弯，睁大了眼睛望向徐楠，徐楠莞尔一笑，耸耸肩：“回去过个年有错吗？”陈晟一把抱起朵儿狠狠地亲了一口：“你这小鬼，怎么不早说？”

徐楠接到北方来电话，前婆婆做的一项投资有了一大笔收益，想给孙女认购一处房产，希望徐楠带着朵儿回老家办一下购房手续。若是从前，徐楠会很纠结。当初，逃也一般地离开北方就是害怕婆婆以孩子的名义情感绑架，力主她与前夫复合。现在的她，内心强大了许多，也自信了许多。而这些自信，多半是陈晟给与她的。她相信，她有能力给朵儿一个美好的健全的家庭，一个有责任心有爱心的爸爸。所以，她愿意面对婆婆，勇敢地处理好一切。

在机场，陈晟和徐楠拉了拉勾，委屈地说：“石头眼看焐热了，这次回去，估计又凉了。” 徐楠凑到他耳边说：“我现在有了铠甲，心早已经不再是石头了。”“真的？那个铠甲——是我吧？”徐楠轻轻点头。

陈晟的眼睛闪动着孩子一般的光亮：“你可要快点回来呀！”徐楠轻轻攥住陈晟的手，说：“好。”

发表《家庭百事通》20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