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躺在你温暖掌心，感受你，拥抱你，亲吻你。可惜我只能游个不停，装作鱼，只有七秒记忆。—题记

  这个故事开始于一座小房子，在一间充满阳光气息的小屋子里，有一个鱼缸，里面孤孤零零一条鱼。

  这座小房子里住着有三个孩子的五口之家，除了按时喂食外，似乎没有人在意这条鱼。

  在一个夏日里，最小的那个孩子带来了一只在笼子里的小松鼠，于是，把她和她的笼子搬到了玻璃鱼缸旁边，做鱼的邻居。

  鱼高兴坏了，总算有人陪他了。但是小松鼠好像很沉默，她默默吃着自己的坚果，然后面对着玻璃，背对着鱼。

  鱼黯然低头，扭过头吃着，挨过七秒，依偎着假水草睡去。

  醒来，鱼觉得好像有谁在看着他。睁开眼，是一双美丽的蓝眼睛—噢，是小松鼠呢。

  鱼尽力做出一个笑容，他和主人们学的，或许他笑得并不好，不过他开心地说：“你好。”小松鼠眨眨眼：“小鱼，你是鱼。你好啊。”鱼游到玻璃缸边缘：“你可以叫我鱼儿。我就叫你松儿好不好？”“好。”于是，鱼和松鼠的生活就开始了。

  小松鼠说，她原来的主人不要她了，所以被卖到了这里。

  鱼点点头：“你在这里会开心的。”不过小松鼠听了，却转身离去。

  鱼不解：“你怎么了？”

  “你是鱼，只有七秒记忆。七秒到了。你忘了我，我又如何对你说话呢。”

  鱼张开嘴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鱼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小松鼠又来了，她把爪子伸出笼子，敲敲玻璃：“嘿，你还记得我吗？”

  鱼漠然摇头。

  小松鼠叹了口气：“我是松儿。”鱼兴奋地叫了声“松儿”。小松鼠告诉鱼，她没有见过妈妈。她问鱼：“你呢？”鱼摇摇头：“我也没有。”小松鼠又在七秒时转过头。鱼望着她的背影，游到水底。

  又过了一会儿，小松鼠又来敲敲缸：“鱼儿鱼儿！”鱼立刻游过去。“你认识我吗？”鱼痴痴地望着她美丽的大眼睛，摇摇头。小松鼠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我是松儿。”她和他说起自己以前的主人，那个可爱的姑娘。她问：“你的主们，也就是我现在的主人们，他们怎么样？对你好吗？”鱼刚要说话，小松鼠伤感地低下头：“噢我忘了，你是鱼，只有七秒记忆。”

  鱼不说话。

  小松鼠歪着头想了想，用手指蘸上糖浆，在鱼缸壁上写上“我是松儿”。“这样，你不会忘记我了。”她说。

  鱼在水中吹起一个泡泡，望着“松儿”这两个字。虽然在壁外，鱼看着是反的，但他还是看得懂。

  有许多个七秒，小松鼠都来叫着“鱼儿鱼儿”，鱼快快游过来，看到字，叫声“松儿”。

  日复一日。

  阳光正好，鱼晒着太阳。小松鼠又来了，鱼看了眼字：“你是松儿。”小松鼠甜甜地笑了，伸出爪子把一块的杏仁松饼渣扔进水里，说：“你尝尝，很好吃。”鱼吮了一口，点点头：“真甜真好吃。”于是小松鼠把许多松饼渣都撒进水里。

  夜深了。鱼正睡着，听到了敲缸的声音。他赶快游过去：“松儿。”小松鼠说，她想回森林里去了。鱼说：“森林什么样子？”小松鼠开始给他讲，森林天高云阔，有树爷爷，石头奶奶，小溪姐姐……“反正，你下个七秒，就忘记了。”小松鼠低下头，转过身说。

  鱼望了望皎洁的月光。

  枫叶把空气染得金黄、火红，小松鼠很开心，对鱼说：“我想带你去看落叶。今天主人忘记锁我的笼子。”他们离窗台只有几步远。鱼笑了：“太好了！”小松鼠忽然说：“哦，你不能离开水！”她忽然伤心起来。鱼摇摇头：“没关系的。”于是，小松鼠用爪子托起鱼的身子。鱼刚离开水的一霎那，眼睛憋得老大，身体不自觉地扭着，腮猛地开合着。鱼感到自己好痛好痛，好难受，身体仿佛要炸开。

  小松鼠吓得赶快把他放进水里：“你离不开水的！离开了就会死！”

  她痴痴地看着鱼。

  “我也离不开你。”小松鼠轻声说，一行泪流了下来。鱼自言自语：“我离不开水，离不开水……”

  转眼飘起了雪，小屋子都变的耀眼了。小松鼠用爪子轻轻摸摸鱼，鱼享受着，她掌心的温暖。他多希望时间凝固在这一刻。哪怕他死了。

  桃花开了，屋子都变成粉色的了。小松鼠偷偷开了锁出了笼子，重新用糖浆写上“我是松儿”。从前的字迹已经淡了。小松鼠叫了声“鱼儿”，鱼跑来了。小松鼠说：“你靠近些。”鱼靠近了玻璃壁。小松鼠俯身，隔着玻璃，吻了下去。

  鱼惊了。他却没有躲开。他有多希望，这七秒，慢一点，慢一点过去。

  又一年夏，小松鼠哭着叫来鱼。鱼问：“你怎么了？”小松鼠说，今天她陪小主人时，听小主人说，她要被新主人领走了。是住在森林边的主人。鱼呆呆地愣在那儿。小松鼠摇摇头。七秒过去，下一个七秒开始，小松鼠流着泪说着与鱼的一切。她说：“鱼儿，我想去森林，但是，我不想没有你。但你，偏偏是鱼！不过。你不会记得我，不会记得我们的一切。但是，你看到玻璃壁外的字，会不会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记起曾经有个松儿呢。”她哭着。

  鱼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你要快乐。别哭。”

  小松鼠俯身吻了下去，还是隔着玻璃。鱼的身子仿佛僵了。鱼摆摆尾，背过身去。

  小主人在下一个七秒时，把小松鼠的笼子提走了。小松鼠哭着，看着背过身的鱼：“你永远不会记得我。你不会爱我。那为什么我永远也不能忘记你？”

  小松鼠走了。

  鱼一直一直在流泪。

  只不过，他的泪一直融在水里，没有人会看见。

  曾经很多天，他也一直在流泪。

  鱼望着“我是松儿”，望啊望啊，仿佛世间只剩这四字。

  鱼抽泣着，自言自语：“人人都道我只有七秒记忆，其实不是的，我全记得。记得你说过无数次'我是松儿'，记得你美丽的眼睛，记得你说想去看落叶……只是我不能告诉你。你与我隔了一层玻璃，也隔了一个世界。我离不开水，但你，可以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地玩耍。你去了你向往的大森林，应该高兴啊。我是什么都不能做的鱼！我恨我是鱼！但你，是森林里蹦跳的精灵，我真的听说过森林，好想好想和你一起去……其实，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想和你，永远永远在一起。”

  鱼苦笑：“也好，你走了好。你不值得为一条鱼伤心。你会有天高云阔，我却只是拘泥在方寸之间的鱼。你，离了这里，便有更好的生活，更好更适合的同伴去爱你。”他背过身：“我，为什么，不是只有七秒记忆！"

  鱼吻着玻璃，吻住小松鼠唇弥留在那里的温度。吻得他自己都痛了，任凭唇上的血，滴入水里。

  水中的血蔓延开来，血丝散开，顺着水的波纹，形成相互缠绕的丝缕，好像一条鱼和一只小松鼠吻在一起。

  鱼游向水底。

  水中，似乎响起敲缸的声音。鱼匆忙游去，没有小松鼠。她不在。

  “她怎么会在呢。我是鱼，只有七秒记忆。”鱼悲伤地说，依偎着假水草，睡去。

  一年光阴中，有数万个七秒，小松鼠不厌其烦地去叫鱼，鱼数万次面对那个爱的人，装作忘记。

  鱼，只有七秒记忆。

唯熹

2016.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