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厦门的某个街道的深处,有一间名字叫做‘风塘’的酒吧。风塘的老板被朋友们取了个外号叫【堂主】。很多年前,那个酒吧的老板就是我。
文/寻找指南针
更多年前、桂林的某个街头有个流浪歌手兜兜转转,一路卖唱一路随地涂鸦。后来流浪歌手在桂林开了一家乐器行,乐器行免费教学,为所有痴迷音律的穷孩子。乐器行的名字叫‘族人’。好朋友叫他作族长。那,也是我。
我不知道,某一天我的歌会唱哭一个人。在我的‘风塘’里。
而后我也不会懂,我会和一个陌生人结伴去旅行。我甚至和她算不上好朋友,但是我们却孤独相互陪伴走了一千一百多公里。从厦门走到桂林、跌跌撞撞、搀扶匍匐。
我也不会明白,因为陪伴、所以不再死亡。那时离深渊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万劫不复。幸好陪这个人去走了这一段路。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在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想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在那个风塘,你想要喝多少自己倒。如果你会唱歌、你会玩乐器、上台表演就不用酒钱。如果你能吟诗一首,用你的文艺打动听众,也不会收你酒钱。风塘伙计脾气不好还请见谅,发生摩擦别叫老板,因为伙计就是老板。风塘有正式编制的就一个人。
老板很臭屁、性情古怪、有自己的一套规矩,无论谁都不能越界。堂主喜欢交朋友、五湖四海。如果不幸你成为他的朋友、你又可以免酒钱了。
风塘纯粹是亏钱的、因为有一个不靠谱的伙计兼老板。
堂主是个作家,略有名气,稿费颇丰。还是一个海员,四处漂泊的职业。船上大家得叫他大副、除了船长之外的一把手。林林总总算、跑了六年船,当了十年作家。
风塘门口装修得像是防空洞,土里土气,但是冬不冻着、夏不上火。
有时候风塘安静的像清吧、有时候热闹的和普通夜店又没什么区别。只是后者的场面很少发生、因为决定因素全由老板的心情。平常风塘总是处在音律悠扬、灯光温和、惬意十分的安静喝酒听歌的状态。
风塘内部空间颇大,能同时容下三四十人。有一面墙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乐器、电吉他、木吉他、长啸、冬不拉、萨克斯、二胡......老板喜欢唱歌、不能上大台面、但还好五音齐全,懂得音律、热爱编曲创作。
另一面墙被各种颜料、各种画笔涂鸦满了。画笔偶尔也会被老板拿起、羸弱的手腕、瘦弱的身板、安安静静的呆在哪儿一画就画一个下午。
风塘由大堂左右两边走是两间雅间,一个用来朋友交深、一个用来交深朋友。
风塘的酒水不算少、也不算多。有一自酿的叫【相逢】的葡萄酒作为招牌,相逢葡萄酒不像其他的葡萄酒、它具有一份烈性、虽然不及俄罗斯的伏特加,却也能呛到一帮好逞强的小伙子。还有一份醇香、清淡的香气,不浓重、很淡雅,给人以低度数千杯不倒的错觉。但是这种酒最容易上头,三两分钟就足够。非特别人士以及好友老板不轻易拿出此酒示人。酒是老板的老友自己酿制赠送的。酒不多,能不能喝到得看运气。
正对防空洞门是长长的吧台,有个叫小七的姑娘会常在那哪儿擦酒杯,那不是员工、是堂主的好友。闲暇没事,会在一墙面的书柜上翻出一本书、安安静静的,坐在透明的玻璃窗旁的光线最明亮的一隅,桌角放了一杯柠檬水。阳光会染成金黄,将她扎起来的长发。很特别的一个姑娘、只是不是这次故事的主角。
琴弦瑟瑟、某人不修边幅、坐在吧台前的座椅上,在拨颤手中吉他。一曲终罢又要来一曲。小七姑娘放下书,伸着懒腰。不一会儿和和某人说了会儿话,看到他不见搭理就走了。
2
渐入黄昏,正准备打烊。风塘没有固定的时间营业,开张长短也全靠心情。
女子走进风塘。碎花裙、纯黑色腰际长发,细腰、长腿、鹅蛋脸。完全符合堂主动色心的气质,哦......是审美气质。灯光暖和,女子的线条更加动人,一身碎花无袖及膝长裙款款而动。大概是二十多的样子。和我的年纪相差无几吧,这样想着。但在外人看来,我是大叔、人家是小姑娘才是。跑了六年船,海上漂泊,咸涩的海风粉饰了该有的小清新。还有平时也不见会注重仪容仪表,苍老的不是一星半点。
本店已经打烊,下次再来吧!我起身去拦住她:姑娘来来来,这边坐这边坐,今天给你免单......
女子不温不火,找到一张高脚椅,坐在了吧台前。随手拿了我喝过的青岛啤缓缓喝着。我没有阻拦,细看一副素颜的妆容,这个年头这个年纪的姑娘素颜的也不太多啊。多数素颜者谓懒女人是也。面容似乎有些憔悴,举止也是过于苍白无力。风塘里这样的表情见得也不少,并没有大惊小怪。
我说给你唱首歌吧。她没说好,也没有拒绝。安静的喝着那罐啤酒。
略提起还挂在身上的吉他,轻轻弹奏了一首舒缓的曲子。
用着我那被海风打磨的沙哑而不在清澈的嗓音唱着,音乐也就不急不躁的流淌着。一曲完毕,她开口说唱的真好听,真想再听一首。被美女夸赞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对于有意义的事就应该义不容辞、马不停蹄的去做。
我坐上另一张高脚椅,丢给她一打青岛。放下吉他,去取了一只笛子。我吹笛子只会吹几首曲子,其中《老男孩》就是其中之一。
之后连续切换乐器、笛子、吉他、冬不拉;时而还清唱,一晚上不知不觉,不知道唱了多少首歌。啤酒我倒是因为唱歌没怎么喝到,全然被她占了我的便宜。作为酒吧的堂主怎么能吃这种亏。不过她喝酒之际还不忘给我说上两句:真好听,再来一首吧。
夜深已至,两个陌生的路人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举杯致敬。有人难得能听着我唱的不怎么地的歌给我喝彩,我又有什么不愿意呢。不然这样的夜晚怎么安放才好。
抱出了我的藏酒【相逢】,没有什么酝酿,她抢过去自己开瓶,自斟自酌,也不客气。不知道谁是客人,谁是堂主。
抱回吉他,唱了那晚的最后一首歌。
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
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
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
却欲盖弥彰......
想遗忘 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 无法释放
白月光 心里的某个地方
那么亮 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 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 却在生长
唱的掉牙的难听,然后却是看到她稀里哗啦的痛哭。我从未想过,我的歌声能把某个人唱到掉眼泪,要掉也是我自己。也只有我自己才会被自己感动才对。可是就是这样不经意间,我的歌声唱哭了一个姑娘,在我的风塘里。
之后是一段长长的旅行。背上吉他和喷漆。一路卖唱、一路涂鸦。
第二天,和一个陌生的女子,开始了我们的路途,并不是说走就走,而是我明白,这场旅行的意义不同以往,我在陪一个人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这趟旅行,长达29天,没带够钱。最后几天是街头卖唱加上顺风车才勉强活过去的。
起点是厦门,终点是广西桂林。
路途遥远,一千一百多公里,每天步行数十公里、没有什么变故、没有什么出色风景,偶尔意外,最后算总账只是添了风霜。
到了一个叫‘族人’的乐器行。老板是个不怎么开张的我。广西桂林,当年流浪的地方,这次来也没有呆上几天。在这儿几天,族人就开张了几天。见到些老朋友,都有变化也没变化。那几天‘族人’多了一位伙计,美丽又善良。我们尚且叫她做“白月姑娘”,做了‘族人’几天伙计的好姑娘。
回程路过韶关某个古城、好像叫南雄,在那儿分别的。
是我提出来的,我说:我给你唱首歌吧。她说:好。唱完她和往常一样说:真好听。
我说,你现在可以自己走了。她轻轻点头。然后就此分别,至今未见过。
3
我们的关系,无关爱情、甚至无关友情。萍水相逢,我能看见她眼睛中的一丝光芒,很暗淡,又名希冀。只是微弱的一瞬间,像雨夜摇曳的烛火。我要做的是,张开大衣、圈成围墙,让着微光飘摇而不熄灭。
我不能确定到达的每一个悬崖,是否会突然奔溃,破灭最后一点点希冀、而陷入绝望。然后说再见就再也不见。但是我确信路途、会让她找到保存烛火的办法。
她听到哭的那首歌叫做《白月光》。那天晚上她痛哭失声,遇到此况此景并未没有,这么多年,风塘里并不缺乏故事。我学会了做一只蹲坐的鸟,不露痕迹,静听静听。默默递上纸巾和酒,看你需要哪个?
我们互留微信和电话,但是默契的,再也没聊过、也没有通过一通普通的电话。淡淡如水,不像是彼此依靠、搀扶陪伴的亲密友人,连一个普通朋友也算不上。
白月姑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