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几天的命硬故事的作业,终于在此刻,干了一碗饺子后,有勇气去写了。
主要是我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故事是值得被称为命硬的。思前想后,好像唯一命硬的时刻应该在我出生那一刻就用掉了,往后余生,大都过得比较顺利。除了有两次差点被河水淹死掉外。
但是这是作业不得不写,那我就写写另外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可能跟命硬没有太大关系,但也是我成长过程中的一个缩影,是我对哥哥的缅怀。
我想写的主人翁,是离开我们不久的哥哥。
一直以为我已经把哥哥的事情放下了,其实没并没有。
在2020年三个月搬两次家孤独无助的时刻,我非常想念他,只要有他在,搬家的重活、累活肯定都是他来干;
在最近天天忙到忘记吃饭的时候,我脑海里也会不时跳出哥哥的面容,他非常会做饭,一定会做好美美的食物给他最爱的妹妹吃;
在经过曾经住过的小区时,我也经不住想起哥哥每次在路边等出差归来的我的身影,见面一把抓住我的行李箱,接我回家;
在多少个出差外地的夜晚,在酒店睡不着,静坐冥想中想到哥哥,担心他在那边是否安好?
在碰到我们曾经共同学习的同学问起他时,我强忍泪水故作镇定岔开话题,就是不让自己掀开那一幕幕和哥哥共同度过的30年时光。
在记忆中,在我上初中之前,我跟哥哥一直是死对头。印象中在初中之前,他几乎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的好印象,而是他经常动不动就打我、骂我,给我起外号。可能是为煮饭放多少米、刷牙挤了多少牙膏、洗头发用了多少洗发水、电视看什么台、或者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反正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我好几次都对着镜子哭哭到怀疑人生,哭到多么期待小学作文里写的那篇关于魔镜的故事是真的——可以快速让人长大,这样就可以不被哥哥打。多少次,我甚至都有过不想活的想法,觉得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可能小时候流的眼泪太多了,现在要流泪太难了】
虽然作为家里最小的老三,在年龄上可以得到爸妈的庇护,经常在我们掐架时第一个被打的人一定是哥哥。但是我却无比的害怕,害怕妈妈打了他,他会来报复我。
反正童年给我的印象就是我有哥哥跟没有哥哥一样,我们之间除了拌嘴、打架,没啥别人的!
直到哥哥初二那年辍学了。
那天下午他从学校回来,一声不吭地挡在椅子上,满脸的不高兴,但是什么也不说。爷爷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他还是不说。只是跟爸妈说:不想读书了。
父母执拗不过,也就同意了,想着家里的负担本来就重,读书成绩本来就差,既然不想读了就早早出去打工挣钱吧。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不想读书的原因并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这个故事很长,核心就是行侠仗义的老妈给我们许家的女儿出头,男方就派自己的侄儿在学校打了哥哥,也可以理解为校园暴力。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那次经历对哥哥一生都产生了重大影响。
从我的描述应该能猜到一二,哥哥的性格从那以后变得更加暴躁,与人沟通没有耐性,做事情也从来没有坚持到底过。求艺之路戛然而止,打工生涯也是动荡起伏。前前后后换了十几分工作,没有一份是超过半年的。在外面几乎也没有什么朋友,跟家人亲戚的关系也没有处得好的。在他眼里,一切问题都是别人的问题,尤其容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好、一个异样的眼光,他都能介怀很久。但是一旦他走进一个人、相信一个人,他能对别人好到骨子里去。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特别简单、单纯。
当然,他吃过很多这方面的苦。他自己也很痛苦。活了这么大,自己一直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也没有朋友,家庭事业也是白纸一张。
他的苦,我应该是近距离感受最多的一个人。尤其是在我工作把他带来广州一起生活的这几年。
自从我上了大学以后,我跟他的关系缓和了很多,还记得在2010年他还用他的工资给我买了一台电脑,这台电脑我到现在还在用。这也是我印象中哥哥唯一一次用他自己挣得钱给我买东西。因为他从来都是钱不够花,也很少给家里。但是那一次,他给了我。
这个好我一直记在心里。在我大学毕业后,哥哥结束了他最后一份工厂打工的工作。回到家中,再也不愿出去打工,整天对着父母发牢骚、起矛盾冲突,严重时还跟老爸怒目相对、拳脚相向。从他愤怒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无助,看到了内心深处的焦虑、恐惧和无力感。
在我在广州工作定好找好住处后,我第一时间邀请哥哥来到广州,让他走进另一个世界,试图用心灵成长之路开启对他的救赎。
在这个强烈的碰撞过程中,帮他打开了探索内在世界的大门,在那段时间他好像开窍了,从来不愿思考的他开始了对自己人生的总结和思考。这本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是去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他变本加厉地觉得他今天的一切都是父母造成的,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也觉得自己突然一下子懂得很多,别人都不如他,也不理解他,更加不愿意听别人的建议,脚踏实地做事,而是整体胡思乱想,到最后演变成了臆想症、焦虑症和抑郁症。
作为涉世未深的我,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看到他在家里疯狂的扔东西、无厘头的骂人,甚至说子虚乌有的话,吓到我手足无措。后面我和姐姐想办法把哥哥带去看心理咨询医生,看到最后心理医生说没法给他看了,他主观意识太强了。最后他怎么好的,我也忘了。不过其实压根就没有好,在接下来的生活中,他一直在和家人和周遭时间的矛盾和暂时妥协中过着跌宕起伏的生活。中间有一年多,因为在广州跟老妈和姐姐矛盾升级动手打人,我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我时常觉得:他就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一直停留在小时候,不愿意长大。但是躯体一直在成长、年龄一直在增加,他必须伪装自己、挺起胸膛,用机关枪面对这个世界,让自己免于被欺负,所以后面他爱上了健身。他说:唯有把自己的块头练大了,才能震慑住别人。
我想,这得心里有多少心理垃圾堆积啊!这些年我们想了各种办法,带他去做清理、去化解、去成长、去体验,也带他也走出去看世界,尽量让他离父母远一点,少在言语上攻击刺伤父母,能尽快走出自己的世界,勇敢地去长大、承担他自己人生应该面对的东西。
这个过程中,他对我的信任与日俱增,也看到了妹妹这些年来的飞速成长,让他引以为傲。所以他愿意什么事情都跟我说,时常我觉得自己是他的“垃圾回收站”,在一开始内心不够强大的时候,经常被他罐了一肚子垃圾而心情糟糕到极点,到后面我抽离出来,不去参与他的人生,不去评判他的高兴、快乐与痛苦,只是陪伴、只是倾听和支持。我们之间的关系前所未有的好。
但是我知道,他的问题很难从根本上好,我也不是救世主,无法干涉他的人生。内心深处,他有太多沉积的垃圾,太多的丑陋,把他压得喘不过气。面对家人,他只能真实表达,要不就是转为向内的攻击。
终有一天,他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做告别。
这只是我心中某个时刻的闪念。没想到最后竟然成真了。
去年3月,哥哥随家里的亲戚去远海打渔,最后人没有回来。
我知道,这是他最后没有选择的选择,因为内心的漩涡,在那个时空把他拽向了长长的深渊,让他无力动弹,只能被拉下去。
处理哥哥的事情非常曲折,中间经历的事情我本来想作为命硬的部分去分享,现在觉得那都不是事。
2020年,也成为了我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也是最温暖、最记忆深刻的春节。
哥哥离开后,我在家多待了几个月,陪伴父母。
我想从那个时刻开始,我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成为了父母的靠山。
虽然会有迷茫和无助,但是遇见恒洋瓦、遇见命硬私董会,这些对我来说都不再是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