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起天地间薄薄的烟纱,风,拂起窗柩上乒乓的竹帘。灯光晕开的黄摇摇晃晃,卷子错落的黑四处逃散,不知怎的,一切都模糊了,渐渐地,渐渐地,我伏在桌子上,浑身颤抖着,眼眶上沉重的铁闸竟不知在何时放下了………
“啾啾……啾啾………”鸟叫声响起,我缓缓睁开眼,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嫩绿的草地上,我拍了拍身上的土,阳光柔和“这…这是哪?”眼前的场景很陌生,但是,又好熟悉,仿佛我以前来过,但是依稀不记得了,“哗,哗~”我听见了潺潺的水声,我朝着听到的方向走去,穿过一阵窸窸窣窣的草丛,看见了一个人工瀑布,瀑布旁边放置一些卡通元素的游乐设施,滑梯,跷跷板……东边还有一个长长的紫藤萝走廊,那深堇色垂挂着的枝蔓,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戏弄着,左倾右摆,那淡淡的幽香不经意也跌入我的鼻腔。阳光倾洒,金黄色的斑驳点点与它们融合交织在一起“这,这不是我小时候经常来的公园吗?”
“叮叮~”一阵铃声响起,我躲了起来。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的手,欢声笑语的走来“妈妈?”我诧异的望着那个女人,那是我的母亲,她左手晃着铃铛,右手牵着年幼的我,我想要出去,但是最终放弃了
“翰冰,来,慢点,跟着妈妈”她手中摇晃着铃铛弯着腰,慢慢的,慢慢的往后边退却,我看着年幼的我扭动着我幼小的身躯向前走着,双臂朝着那个铃铛伸着。
我知道了,这是小时候妈妈带着我练习走路的地方,小时候我特别笨,三岁的时候我才勉强学会走路,那些年,母亲慢慢教我,指导着我,我依旧清楚的记得那个的铃铛,母亲用了许多种方法,但都不奏效。后来母亲告诉我,他发现我当时尤其喜欢那串铃铛,所以她想到了用铃铛帮助我走路的方法。
“哇哇~”年幼的我摔倒了,卧在地上,嚎啕大哭,妈妈收起手中的铃铛,抱起我坐到那紫藤萝的走廊的白色石英台面上“宝宝别哭,宝宝是最棒的,我们再来一次”
清脆的铃铛声再次响起,情景依旧,年幼的我扭动着我幼小的身躯向前走着,双臂依旧朝着那个铃铛伸着,母亲摇着铃铛缓缓的向后退着。不知过了多久,我成功走出了一段很长的路!母亲激动的抱起走在地上的我“我就知道我的宝贝是最棒的!”
我看了这幅场景,也有些不经泪潸潸,我看着母亲,微风吹起她的鬓发,那柔软白哲的脸皮不加妆饰,荡漾着年华的清秀和青青,可是我明明记得,我的母亲她的脸明明是那么的粗糙,那么让我厌烦,可是呢?她以前也是一位端庄美丽的姑娘啊。
当我再次醒来,我睁开眼,环顾四周,我竟然躺在我小时候的床上“咚,咚”敲门声响起,我想去开门,而它却自己开了,母亲瞅了瞅屋内,她没发现我的身影“翰冰?”她朝着身后走去,我跟了出去“你见翰冰了没有”他问了问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没有啊,他去哪了?”两人疯狂的在家里找着我,从卧室,到卫生间再到厨房“翰冰,别玩捉迷藏了别吓爸爸妈妈了”这时,厨房传出声响
“危险!”那还是我,那时我还仅仅有灶台那么高,我伸手向正在加热的油锅伸去,“砰!”那油锅,沿着锅柄翻了,父亲一把把我抓过来,而母亲没那么幸运,为了拉开我,油锅里的油宛如饿狼般扑在她的胳膊上,吞噬着她娇嫩的肉“啊!”她发出惨叫,父亲连忙打开自来水的水流,用冰冷水浇注着她残忍灼烧的伤口,而年幼的我站在旁边一脸茫然失措的样子,哭了起来“别,别管我,看看伤着孩子了没有?”她用她疼的涨红的脸面向父亲,然后强忍着疼痛看着我挤出一丝微笑
我眼睛瞪大,瘫在地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什么也做不了。母亲那道烫痕,从小在我心中就是一道不可修复的伤痕,假如小时候我没那么淘气,假如小时候,我没有靠厨房,不靠近那柄油锅,那我的母亲经历的痛苦,难道烫痕或许就没有了……
一颗树叶落在我的脸上,把我惊醒,睁眼,天空中的云淡了,太阳与我对视,我起身环顾,猛然记起,这是我小学的校园中的花丛,读书声,风声,蝉鸣交织在我的耳旁,我走在校园里,从花丛走到操场,要从操场走到教学楼,这里什么也没变,都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我走上楼梯来到小学老师办公室,走了进去,看见我的母亲和穿着班服的我站在我班主任面前“翰冰妈妈,翰冰这次考试你看看,数学8.5分,英语15分,你告诉我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说到这时,办公室的老师们都笑了“不会吧?我从教这么多年,我还没遇到这种学生的”“建议走特殊学校吧,这种,即使啥也不学点,也不也不至于考个位数”办公室的老师们窃窃私语,我看着母亲一声不吭
我小时候性格孤僻,发育可能也比同龄人晚些,也使我的举止在别人的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当我走在街上,在班里同学们躲着我,避着我,把我视作异类,连老师也觉得我是个无药可救的孩子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母亲低着头“抱歉也没用,你得拿出点成果”班主任叹着气,取下眼镜揉了揉脸,母亲看着他,再看看一旁无措的我“您放心,下回不可能这样了”
“下回考试,我给你们保证,我的孩子,三科都处在80分以上”母亲眼神坚定,看着班主任,班主任看着她,冷笑一声“希望如此”
我眼泪在眼眶里旋着,我看着那个不争气的我,是多么的悔恨啊!
在母亲眼中,我仅仅是个起步比别人晚,发育比别人迟的小孩。但是她相信,我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她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朵漂亮的花朵是否能够盛艳于其他者,不仅局限于天赋,更在于花匠的精心呵护和料理”
至少在我心里,她就是那个能把我变成盛艳于其他者花朵的花匠,我只是花期不同,开花和生长时间也要比其他孩子晚些,但是这有何妨呢?我是一个独特的人,一枝独特的花,我生来独特,有独属于自己的道路,而我又为什么要和别人骈进呢?况且,我的母亲是我那条独特路上的信标,是驱开黑云的那道金光
我上初中时,我的心智和思想快速成长,我不再是那个憨憨傻傻,愣头愣脑的我,我在别人的观念中也有了极大的改变,我有了自己的理想,有了我坚定追逐的人,有了我自己的榜样,我经历了蜕变,就像一只挣去束缚的小船,向前奔去,永不回头
然而我的母亲呢?她就像那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那片花瓣一样,她用她的青春和年华,用年轮涤洗我身上的缺点,她跌跌撞撞的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然后又莽莽撞撞的步入了婚姻,然后小心翼翼的生下我担当起母亲这个的身份,她从此失去了自己对于自我人生的掌舵,失去了她自己理想的海,变成了人妻,化作为母亲。如果说再给她一次人生的选择,她可以是一位画家,也可以是一位作家,也可以是一位老师,我希望她能无忧无虑的过完自己的一生,然而我相信,即使再让我的母亲走一遍这条路,她依旧会毫不犹豫……
我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我出了一身汗,睁开眼,发觉,已然不是梦了,我看见眼前的卷子,眼前的灯光,竟给我一种莫名的亲昵和沉稳感,当我起身时,我背后竟掉落一件毛毯,毛茸茸的“这……”我拾起了毛毯,把它放到飘窗旁,发现窗关了,一杯牛奶放在旁边,我触了触,还有,我举起杯,杯子上上还贴着一张纸条“看你学习累了,也没打扰你,这杯牛奶给你热了三四回了,你醒了赶紧喝吧,今天风这么大也不说关窗,冻感冒了,怎么办?都这么大了,别让我整天给你操心——母亲”
我走出卧室门外,发现母亲睡在沙发上,睡得正香,我望向了窗外,月亮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仿佛在默默注视着我们,我笑了笑“爱你,老妈”,随即走进了卧室“砰!”门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