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挑着担水从村口的那条光滑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颤悠悠地往家里走。他步履蹒跚,肩上的担子像一座沉甸甸的小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肩胛被扁担硌得生疼,热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少安现在念高中了,平时很少干挑水这样的体力活。今天是个星期天,他起了个大早,预备帮母亲把家里的那口大水缸挑满。
父亲华仲庚扛着把锄头,远远地跟在儿子的后面。这看上去是一个五十开外年纪的人,浓眉大眼,一抹络腮短髭从他突出的下颏切过;他面色红润,皮肤发亮,并不像一般庄稼人那么黝黑。一早他刚刚翻过了一畦庄稼地,现在他嘴上叼了枝烟正赶回家里吃早饭。
华仲庚虽然在城里当工人,但从小在农村里长大,犁田打耙的农活他还是熟悉的。家里有两亩口粮田,平日都是少安的娘一个人伺弄,他每个月回来休假两三次,逮空就帮助妻子干些农活。儿子现在长大了,也懂事了,知道为家里分忧,华仲庚看在眼里,心里是满意而热乎的。虽然儿子挑水的步伐有些踉跄,稚嫩的双肩还显得柔弱了些,看上去不免让人心疼,可自己年轻时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孩子做事要多历练,养得太娇贵可不好,对于这一点,华仲庚的心里是亮堂着的。
“华哥!亲自担水哩!?”少安的同学二虎骑着辆自行车迎面过来,脸上写满惊奇。
“咦,你叫他什么?——华哥……”不等儿子搭讪,华仲庚略显激动地问,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为了顾及儿子的颜面,他后面的话没往下说。
“是啊!你出门哩?”少安的脸倏地一红,约略有一丝尴尬,但很快他表情平复下来,澹澹地回嘴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