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外,路灯昏黄的光照在旁边楼房赭红色的外墙上,映出黯淡的光,像还剩些余烬的火堆在用力献出它最后的温暖。灰色的天空渐渐暗下来,城市的灯光如霓虹将天边染出晚霞的色彩,半紫半红中微微露出点点墨色。灯红酒绿之中有着城市的浮靡,万家灯火里细语着生活的琐碎。我站在城市的一角,在这低矮破旧的老楼房中,极目眺望,目光却被栋栋高楼阻挡。初夏的夜晚暮色苍茫,立于城市一隅,竟能歆享到难得的宁静,也算在纷扰中收到一分慰藉。
雨后的空气变得很清新,终于能逃脱了城市车水马龙的尘浊,呼吸顺畅了许多,心灵亦为之洗涤。侧目望去,屋旁的树木是满满的绿色,翠色欲滴,鲜嫩青春得犹如十三四岁的少女。这一种生命的蓬勃气息真是沁人心脾,即使沉沉的暮色也丝毫遮掩不住它的美丽。我住所的周围是一座紧挨着一座的簇密的民房,虽不似街外的幢幢高楼那般整整齐齐的威严地矗立着,但高高低低地参差错落着,亦颇似一幅大巧若拙的水墨丹青。几栋高一些的老房子屋顶盖着褐红色的洋瓦,上面稀疏零乱地长着一些不知名的植物,有的甚至亭亭如盖,成了屋顶之树。其中有的还结满了翠绿的果实,一派欣欣向荣的样子。这些屋顶植物静静地屹立在屋檐墙垣之上,用骄傲的姿态望着天空。想来这种于夹缝中求生存的顽强品质应该不亚于在这屋顶之下生活的那一群勤劳善良的人吧。一旁边挨着的是几座矮一点的楼房,上面盖着黑色的瓦,瓦上还有雨后的漉湿,显得特别干净。青瓦屋顶上有许多的瓦莲花,小草儿,还有被人扔弃的仙人掌,天鹅蛋。虽然无人欣赏,但它们仍旧活的有姿有色,仿佛在竞争着比赛着各自姿色迥异的绿,嫩油油的,很讨人喜欢。
青色砖瓦房的不远处有几棵大树,看起来却有些萧条。不多的树叶一片一片地支撑着树对于青春最后的守望,仿佛壮志未酬的儒士正对着长天喟叹冯唐易老的哀伤。轻风微微拂过,几片泛黄的树叶在风中轻轻飘荡,宛若迷了路的蝴蝶,不知道去向。屋檐下被风吹破的蛛网只剩一两根残丝载着几滴细微的露水在风中吃力地摇晃。土墙边一些细碎的泥屑被风卷起在半空里旋转摇晃。蚂蚁在角落里奔忙。布谷鸟在树梢用它哀伤婉转的歌声诉说着夜幕下的一些忧愁又温情的故事,时而喃喃低语,时而浅吟低唱。
凉风习习,清冷的空气令人心底徐徐升起丝丝愁绪。此时的夜空已经被城市里无处不在的灯光布景渲染成橘红色了。灰黑的穹顶没有星星,也没有皎洁的月亮。阳台下的那棵枇杷树早已经失去了它的果实,墨色森森的它躲在暗黑的角落里,显得那样凄凉孤寂。隔壁的楼里,我目光所及之处是一道十分破旧的窗,残损的玻璃里面照着一盏黄色的白炽灯,不低的瓦数令灯光格外刺眼。灯下是一家人在围着桌子吃着简单的晚餐,偶尔传出一些断断续续的低低的说话声,或许正是这些琐屑的絮语,挟带着饭菜的味道,才炼就了家的气息。在这窗户下面,停放着几部旧旧的车,银色的白色的黑色的,都有。大概是由于空间的距离拉长了视线的关系,从我的角度往下看,这些车看起来特别长,它们静静地趴在那里,像一部部冰冷的钢铁玩具,从集满雨滴的挡风玻璃上反射出阵阵凉意。
没有农村田园的虫鸣狗吠,城市边缘角落里的夜色反而显得更加静谧。或许正是这种恬静的氛围,我的心境才能更加自然地融入这样的晚景中去,才能发现更加真实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