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你疯啦,你这都是说得么东西。自从俺陶婶子来,你就不正常了,你看看你,这几天这都是个么形儿(什么样子),俺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自己闹去吧。俺头痛,俺得睡!”
李根儿见杨枝乱给自己扣帽子,也来气了,心想等杨枝冷静冷静再说。于是干脆闭嘴上炕,倒头躺下了。
杨枝一拳打到棉花上,有火没处发,如今见李根儿这样混不吝,心里以为李根儿这是默认了,顿时,嘴里干苦,两腿发软,赶忙扶着茶几,坐到沙发上缓缓。
一坐上沙发,那股属于李陶的臭味,顶得她直犯恶心,杨枝捂着嘴干呕了两下,急忙站起身来,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平息了下来。
不呕是不呕了,可杨枝又想起这些天里,李陶她们一大家子给自己带来的种种破事和李根儿这些天里的所作所为,好容易暖和的心,又凉了,杨枝就这么站在地下,没完没了的思前想后。
肖双从自己家里跑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她一身湿冷,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村,漫无目的地走着,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这次,她是真的了无牵挂了。
杨枝看着窗外的天,从傍晚到夜幕,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李根儿还在里屋躺着,没有一句解释,也没有给她道歉,更没有劝她,她的心,就像在油锅里煎过,然后又放在寒冬腊月的雪地里埋上十天,最后用铁锤一锤一锤一锤地锤过一样,粉碎成渣。
杨枝想放弃了,她觉得好累,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只是两个人开开心心的,上班,回家,吃饭,睡觉,再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可惜,现在好像一切都是泡影了,都是因为那个李陶,要不是她,也不会引出肖双,李根儿也不会变心了……
杨枝越想事儿越大,越想心越寒,最后,再抬眼看了看紧闭的里屋房门,杨枝一言不发,掉腚出了自家大门——她想好了,既然过不下去,那就离婚吧!
马前进气呼呼地回了所里,将拉肚子的所长安排好了,顺便请了个假,换上便服后,又匆匆忙忙得回了医院。
江雅正在护士站急得团团转,见马前进换了便衣回来了,上去拉他:“前进,算了吧,别把事儿给闹大了,万一……”
“你别管了,俺心里有数,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俺还当个么特片警。你是俺媳妇儿,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俺就要他好看!”马前进眼珠子瞪到头顶上,非得给江雅出这口气不可。江雅拧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此刻,姜小苗正躺在病床上睡得欢,李陶也缩在床脚迷瞪,这么暖和的地儿,又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打瞌睡才怪。
马前进悄么声地将房门开了个缝,见里头俩人都睡得正香,又一声不响的将们关上了。转身让江雅给自己弄了套白大褂,白帽子和大口罩,掉腚大张旗鼓地推门进屋。
“砰”一声门响,吓得李陶和姜小苗差点儿没蹦起来,见门口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张嘴就骂骂咧咧的:“得死啊,吓唬人么,弄这么大动静,可么有一点儿人形了……”
马前进心里那个气啊,脸上可没什么反应,就是有,带个大口罩也看不出来,冷声冷气的道:“姜小苗,交钱,急诊费加病床加药钱,一共三十二块五毛四……”
“么啊?”姜小苗和李陶俩人动作整齐的从病床上直接蹦到马前进面前,冷不丁得吓马前进一跳——好家伙,这速度真不是盖的。
“么就这么老些钱,你这是医院还是杀人坑,就擦那么点紫药水,就敢要好几十,你抢啊!俺得找你们领导告你去,你……”姜小苗到底是搁县城里混过一段时间,张嘴就来。
“去啊,俺们明码标价,你就是告上大天去(告到玉皇大帝那里),你也得交钱。不给钱?不给钱,俺现在就上派出所去,抓你进局子蹲几天去。”马前进才不怕这种货。
一听说进派出所,李陶先慌了,在她眼里,进派出所那就跟要杀人没么区别,人只要是进那里了,那就没个好啊,里头都是大坏蛋,这要是进去了,不得被人打死啊。
李陶抓着还想犟嘴的儿子,抢在他前头说道:“别别别,俺给钱,给钱,俺给钱还不行么,干兰子现兑现的(不过现在),谁有那老些,一会儿俺家去拿,给你送去,给你送去,你宽限宽限,哈!”
马前进佯装想了想,点头同意了,掉腚出了屋,回到护士站,换下白大褂,然后掐着江雅的小镜子,找了个背对姜小苗病房的地方等着。
等大夫一走,姜小苗就冲着李陶火了:“妈你有病啊,他要那老些钱,咱上哪弄去,你才怎么不叫我闹他,闹完咱就不用给钱了,你彪啊!”
李陶一巴掌呼上姜小苗的脑袋瓜子:“你才彪呢,你闹谁你闹,这是公家的地场,你真想着进局子里头挨揍啊,那是个人呆的地场么。紧溜的(马上),趁着人还没来要钱,咱俩紧溜收拾,走。”
李陶这话,让姜小苗打了个哏儿(楞了一下),想想真要进局子,那也不上算,心里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啊,屁话不说,麻溜跟着李陶,俩人偷偷摸摸得就跑出了医院。
杨枝心灰意冷,一言不发的掉腚重新回到刘小花宿舍,一进门就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怎么问都不说话,就是哭,把个刘小花和葛春花吓坏了,要不是杨枝一直拉着刘小花,刘小花都想冲去找李根儿问个明白了。
好容易哭得差不多了,杨枝总算是吞吞吐吐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个大概,刘小花和葛春花一听,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一个李陶还没整明白呢,哪里又冒出个肖双来?这杨枝这几天是犯小人吗,怎么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即使是这样,可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也不能就真么看着俩人离婚不是,于是,俩人一左一右,抱着杨枝的胳膊就劝开了。
肖双一路走来,到处黑咕隆咚,漫山只有石头和树,月也在云朵下显得阴沉沉得,西北风呼呼地刮着,肖双身上湿的棉袄已经开始发硬,大有结冰的痕迹,可肖双这次,真的不觉得冷了。
她就那么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树枝刮了她的头发,她不理会,伤着脸破皮出血,她也不在乎,脚底下绊着了,她爬起来再接着走……
姜小苗和李陶前脚出了医院,马前进后脚就跟上了,眼见着俩人拐进一个小胡同里,马前进将棉袄领子往脸前一竖,挡着半边脸,低着头,快步从后头赶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