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过去,返回学校,宿舍里还保留着去年的气息,门一打开,贼一般地往外窜,我一个趔趄扶住了门,退了出去。
门终归还是要进的。
待在宿舍两天,我竟有点想家,猛地一想起,家是什么地方?
我承认有时候自己比较健忘,汤匙会随着剩下的饭菜倒掉而四处找汤匙,手机放在口袋却以为遗失在某个角落,但好在还不算痴傻,找不到家。
但住多久才算家,一时回答不上来。像高中时候卡壳的数学题,先信手写了一个“解”,也是像高中青葱岁月一样,我自认是能够解出来的。
住多久才算家?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了我的亲人、我自己,还有世间的其他人。
伯娘在大年初五回了家,原本打算是初十结束工作回家的,提前回来的原因是:想家。伯娘在养老院打工,由于工作的安排过年没办法回家,那时候的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如往常大大咧咧地说“今年过年就不回去了,我就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家了”。
然而,或许是公司给的过年待遇并不好,照顾的老人脾气也不好,在过年的那些天,村子里的人都聚在一起搓搓麻将打打牌,鞭炮声、烟花声使得整个小山村年味浓浓,伯娘许是受不了了,毅然离开公司回了家。
回来家的伯娘说,怎么说也在公司住上半年了,原以为可以把那里当成家,可是真正待在那里不回家过年,心里头一点都不愉快。哪里都不如在自己家来得舒服。
半年的时间也很长了,住上半年的地方,最终也成不了我们心中的家。
想想自己,从小就在外婆家念书,整个小学,待在外婆家的时间要比待在爸妈家的时间长得多,那时候,我把外婆家当成自己的家。身边有外公外婆,也不觉得缺了点什么。但是有时候过节或者周末,我还是会走一个半小时的路回爸妈家。背着个小书包,从田间地头快步走过,或许从那时候起练就了走路特别快。
外婆说我,是到处跑的小野猫,留不住。
也不知道怎么的,在外婆家住了四年,外公外婆也都对我很好,但有时候还是止不住地想往爸妈家赶。
长大了上了大学,大概一个学期回家一次,在家的时间还没在学校的时间长,学校也有同学朋友们相伴,但每到放假前夕自己早已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就跨到家门口。
离开家却很想家,老家也好,新家也罢,不回去总不安心。
有人把它叫做乡愁。
前一阵子微博上很火的东北爷爷在台湾,东北爷爷叫老夏,94岁了,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但一问起“最美的时光是什么时候”,老爷子总会答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的老家,“想东北,不光是东北那一个地方,我的老家最要紧,那是我的出生地”。
老夏年轻时候参军到了台湾,两岸封闭的状态让交流有了阻碍,后来开放了探亲却也只是回去过东北一次。
住在东北的时间比在台湾的时间短,在台湾成了家立了业,到老了,意识模糊不清的情况下,仍然没有忘了那一片出生地。
想起我的爷爷,我们家是从外地搬来现在住的地方,爷爷在病重的时候依然会说起那个遥远的地方,在我的记忆里,他和奶奶也一直说着属于那个地方的乡音。
乡音一出,家就在身旁。
也许遥远的那个家离我们很遥远,我们不常回去,回去了也再没房屋可住,但曾经住过那里的老房子,离开了,老屋旧了,地抹平了,但抹不平我们的记忆,那里依然是我们的家。
朋友小英,随家人搬去广东安了家,住了数年,说得一口流利的粤语,不认识她的丝毫不会对她是本地人存在疑惑。但就是这样一个在繁华都市住了数年的人,每年过年都愿意回到老家。按她的话说,小山村清净,过年还可以放鞭炮放烟花,在城市那么多年了,没放过一个鞭炮一束烟花。宁愿回到小山村过年。
小山村也的确闭塞,道路在下雨天变得泥泞不堪,厕所没有抽水马桶,网络也不畅通,一回来就像是入了原始森林,与外界失了联系。
但每每依然想回到那里去,住得舒服。
在外工作、上学,城市有城市的霓虹灯、高架桥,小山村有小山村的漫天星空、窄山道。你有你的日本料理,我有我的春笋炒肉,你有你的高楼大厦,我有我的土砖青瓦,你有你的酒吧KTV,我有我的夏夜蛙鸣。都不差。
住多久才算家?或许住一日是家,住一年也是家,总之,你心底里想回归的那个地方,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