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不喜欢三角梅,很简单,在小孩子眼里,这种花儿不够好看。家乡话称作”角花“,不够好听的名字。
但外公偏偏很喜欢三角梅,不够宽大的阳台上种满了不同颜色的三角梅。红的、紫的、白的、粉红的,还有他自己嫁接的品种。他常常得意地和我说他的成果,但阳台上还有许多品种的花儿,月季、兰花、桃花……我独独不喜欢三角梅。
外公很勤劳,凡事总是亲自动手。除了种花养花,外公下厨做饭、缝制衣服都是一把好手。小时候我简直就是粘着他,哪儿都不肯去,天天跟着他,胃口也被他惯坏了。
上小学之后,不再能每天都呆在外公外婆家里,不能再牵着外公外婆的衣袖满街走,不能每时每刻趴在阳台上看花。有了小伙伴,多了很多乐趣,也渐渐不再天天想往外公外婆家里跑。周末还是一直去外公那里,撒娇缠着他爬上阳台看花,撒娇缠着他找各种好吃的,外公总是乐呵呵地和我讲各种花儿的习性,给我做各种美味。每每想起来,那时候的记忆总是非常美好。
读了初中之后,渐渐地,需要更多自己的空间,开始寻找独立,和闺蜜们呆的时间更多,加上学业的压力,去外公外婆家就没有那么勤了。外公外婆也渐渐老了,但外公阳台上的三角梅还是盛开得很好,依然艳丽,生命力很旺盛,在阳光下团团簇簇。
上高中之后,忙于准备高考,高中位于城北,外公外婆家在城西,故而去得更少。外公身体渐渐没有那么硬朗,阳台上花儿渐渐没有那么多品种,唯独三角梅,一直傲立着。高三那年,外公大病一场,之后精神状态便大不如以前。记得那一日,陪外公到阳台上晒太阳,外公突然和我说起三角梅,他说三角梅特别容易生长,无论是寒冷之地,还是在温润土里,都能开出自己的绚烂,品种多样,而且花朵簇簇,绿叶片片,即使是嫁接的,也能够生长出独特的颜色。外公说,之所以喜欢三角梅,就是因为它的特性,或许不够美丽,不够吸引人的目光,但总是能够在阳光下找到属于自己的灿烂。
读大学之后,每年常常只是寒暑假返家,一回去,第一时间去看外公。老人家渐渐有些迷糊,常常忘记我的岁数,但始终记得我的乳名,常常唤我去阳光看花儿,每次一说,面庞上总浮现出孩儿般的笑容,仿佛回到小时候,抱着我到阳台看花的样子。阳台上只剩下三角梅,依然开得绚烂,虽然疏于打理,但依然很有生命力。
不知不觉,在外的日子越来越多,工作之后定居下来在另一座城市。与外公外婆更多是通过电话联系,外公慢慢地,开始迷糊,数不清日子,更多是通过外婆和我交流。我也在自己的小屋开始种花、养花,就像当初外公教我的那样,为每一株花草倾心,为每一株花草动心。可惜外公一直没能来到我的城市,看到我慢慢养起来的小花儿们。
2016年的秋天,是外公刚离开我们不久的第一个秋天。这一个秋天,我到新加坡出差,看到满城市的三角梅,那么绚丽,那么多姿,不禁又想起外公阳台上那一簇簇三角梅,大红似火、粉红梦幻、白色纯洁。记忆中,他总在阳台上告诉我每株花儿的名字,她们的特性,怎样养护。这份遗传也注入我的生命,没有他那么专业,那么投入,但也喜欢花儿摆满窗台,没想到以后成为我对外公独特的一种眷念和回忆。